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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天地廣闊……」蘇風舉哽咽著重複宋韞說的話,很快就泣不成聲,埋在宋韞臂彎哀哀哭泣。
宋韞由她哭個痛快,低頭,看見齊胤在扒自己衣角。
「太后是想放她自由?」貓聲落進宋韞耳朵變成人語。
宋韞沒有回答。
這是不用說出口的默契。
包括宋韞在內,這些「寡婦」,年齡不過雙十,從未獲得過真情真意,卻要在皇宮內守寡,過一眼望得到頭的生活,熬一輩子。
何必呢,不值。
宋韞自己還有沒有獲得自由的機會,他不知道。但若是能成全一個兩個,讓陳直筠去參加科舉,讓蘇風舉遠離傷心地,修行也罷,假死重新開始生活也好,總歸是自己選的路。
蘇風舉哭了一陣,擦乾眼淚,對宋韞說:「與娘娘相見恨晚,說句僭越的話,風舉此時視娘娘為知交好友,有些貼心的話,想說給娘娘聽。」
宋韞點頭,安靜地聽她的故事。
原來,蘇風舉進宮,是因為蘇家女婿齊儔,也就是當今的皇上,曾提過一句,他那位皇叔陛下喜歡舞文弄墨。身邊伺候的太監都個個腹有詩書,偏偏後宮僅有的兩位妃嬪一個是武將之女行為粗魯,一個連字也不識,難怪都不受寵。
蘇家流傳百年,從前朝靖朝開始就是世家大族。這一輩的男子大多在朝為官,女兒有的嫁了藩王世子,有的嫁到世家為宗婦,都是正妻。只有蘇風舉進了宮,雖然是陪王伴駕,到底還是妾室。
寧做寒門妻,不當高門妾。飽讀詩書的女子心裡不平,想自己做主一次,可是不能。
蘇家用之以作探路,若是成功探知皇帝心意,蘇家再送更高貴的女兒進宮。
宮裡的日子難熬,說不出的苦只能埋在心裡。苦日子過久了,偶然有人送了顆壓製藥味苦澀的糖,便覺得是天大的好處了。再吟誦兩句詩詞應和,枯死的心就活起來了。
「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蘇風舉苦笑自嘲,「枉我自詡讀過幾本詩書,怎麼忘了,前頭寫的是「聞君有兩意,故來相決絕」「2」。男人隨口說出的心意大多是假的,寥寥的真心也經不起風吹浪打。我從未與先帝兩心相守,大概也根本不懂,真情為何物。一時糊塗,錯把魚目做珍珠。寧願為之撞死在南牆,如今看來,都是眼瞎心盲的報應。」
宋韞不知如何安慰。
他也不曾對誰動過心。身份所礙,活了兩輩子,除了家人之外,與他相關的似乎只有齊胤一個,可齊胤實在令他看不透。
帝王之心,誰能看透?
宋韞扯開被齊貓貓抱著啃咬的衣角,那上面的竹紋被咬得濕潤,水漬發暗。
這傢伙鬆了爪搖頭晃腦地對宋韞撒嬌,「世上怎會有太后這般心善之人?朕莫不是娶了個仙女——仙子?心善的不少見,難得還如此貌美,怕不是菩薩託生——」
甜言蜜語張口就來,心裡卻不知有多嘲諷,他和口是心非哄得蘇風舉喪失理智的葛白朮有何區別?
宋韞不愛吃糖,怕壞了牙。
登高必跌重。宋韞雖不會流產,若是磕破頭也不好受。
齊胤的話不能信。半句都不能信。
安頓下蘇風舉,宋韞轉回慈寧宮,派鐵牛去告訴蘇明珠,如何處置葛白朮都由她。
但待蘇風舉休養好身體,他要曉諭後宮,放追思先帝過分悲痛的陳太嬪和蘇太妃出宮。
鐵牛很快去而復返,告訴宋韞,皇后一一應允,還說請娘娘明日上朝。
宋韞皺眉,「她告訴皇帝了?為何要鬧到前朝?」
鐵牛一臉糾結:「皇后說是另外的事,太傅今夜剛給她遞了訊息……娘娘,到底是什麼事啊?他們不會要害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