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徒步到六度橋。
一路上，儘是商店；少數是平房，多半是兩層樓，樓下做買賣，樓上住人。也有假三層‐‐分明為兩層樓，卻在荊牆上砌起三角形或凸狀牆面，畫上窗戶，既遮住紅瓦屋脊，又讓人以為是三層樓房，如同時下矮女人將頭髮吹得高高地，裝點門面，改善形象。過了三民路，始見巍峨的高大洋樓，已接近昔日的租界區。
立言走到中南旅社，廣播裡正批判公告。陽光雖然強烈，人們都能巧妙地借到高樓或行道樹的一片蔭涼。立言也踅到一棵闊葉柳下聽來。忽然，他身旁有個瘦子冷笑道：&ldo;老生常談！老子把車開來同他們對喊！&rdo;另一個年紀稍大的漢子說：&ldo;不慌，這會人多‐‐&rdo;說到多字，拉腔拉調。並且，用肘拐撞撞瘦子，嘴一呶，示意走路。立言瞧這人好眼熟，偶一低頭，瞥見塑膠涼鞋又寬又大，再看那雙寬大的腳走路邁八字步。猛然記起，有天，同司徒、立孝看大字報，半路遇見過這人。司徒與之談了好一陣。當年，一句簡短的話語，一個微小的動作，一顰一笑，即可判別其政治態度和取向。待那人走後，立言問：&ldo;是你們戰友？&rdo;司徒笑著點頭：&ldo;你聽出觀點了？水上運輸的蘆科長……&rdo;對，只有長期在水上、船上作業的人才有這付寬大腳板和走路姿態。大約剛才聽了廣播氣忿不過，準備將宣傳車開來，展開&ldo;炮火戰&rdo;？那刻，大家往往這般形容高音喇叭對著爭吵的情景。如果各取所需，雙方只念毛澤東語錄表明觀點和自家正確，則稱之&ldo;打語錄戰&rdo;。
兩人走後，立言繼續聽廣播。驀地，立言瞥見旅社陽臺上有位年輕的姑娘朝自已招手，口裡還呼喚著。廣播聲音太大，聽不清姑娘喊什麼。立言下意識向身後瞅瞅，他並不認識穿軍綠短袖衫的女孩，以為是向後面的誰打招呼。樓上的姑娘猜出他的猶疑，又是搖手，又是笑著點頭招手，像風中搖曳花兒，十分燦爛。這時，小蓉兩手各抓三瓶汽水擦身而過：&ldo;立言哥，傻瞅什麼呀，人家湖南妹子就是同你打招呼呀！&rdo;立言笑道：&ldo;我不認識什麼湖南妹子啊！小蓉，你像是玩雜耍，抓這多瓶子！你也在樓上？&rdo;立言知道小蓉不似繼紅踏踏實實鬧革命，歡喜東跑西竄湊熱鬧。小蓉點點頭：&ldo;上去呀，五湖四海可好玩呢！&rdo;立言正想找個位置坐坐，歇歇腳，幫忙小蓉拿了三瓶汽水進旅社上了二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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