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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0年。
政委家。
林紅櫻睜眼,映入眼簾的是雪白的廁所牆壁。
原主在洗手的功夫開了會小差,恍惚地靠著牆閉了下眼睛,林紅櫻就穿了過來。
客廳的牆上掛著綠色的部隊掛曆,那一頁顯示著1960年1月,楷體紅字寫著醒目的“軍民一家親”。
客廳裡擺著十六條腿:暗紅色的原木圓桌、椅子,老式木藝沙發上罩著白色蕾絲紗罩,顯得很優雅。書櫃上擺著幾本馬克思大部頭和紅寶書,透露出主人家的品味和經濟實力:又紅又專,家裡條件不錯。
從客廳裡傳來細碎的聊天,雖然小聲卻傳進了林紅櫻的耳中:“邵家這樁親訂得草率了,這不是盲婚啞嫁嗎?咱新華國可不興這一套呀!”
一個包著厚實麻頭布,穿著軍綠色棉襖大褂的軍嫂拿著茶壺倒水,邊倒邊說。
實木圓桌邊坐著四個女人。
桌上擺著好幾個搪瓷杯,杯身分別印著“團結就是力量”“參軍光榮”,小字落款“第23軍優秀幹部紀念”,杯身隱約可見不同年份的獎品,是部隊發下來的獎勵,攢起來湊成了一套茶具。
雖然是普通的搪瓷杯,背後代表著的卻是累累的功勳,拿出來招待人很體面。
一個軍嫂嗑著瓜子,嘴皮利索地迎合:“誰說不是,好歹找個好點的。跟前這個不是寒磣人小邵嗎?她剛來的那會我都懷疑是騙子。”
她們熱烈討論的物件正是巴巴地追來部隊的邵青峰未婚妻——正是林紅櫻。
林紅櫻的心頭傳來一陣苦澀,不屬於她的記憶一點點復甦。
這些謾罵的話,字字句句都令林紅櫻的心痛如絞。
她捂著酸澀疼痛的胸口,展開了一段不屬於自己的回憶。
原主是不遠千里,從鄉下進城來投奔未婚夫的女人。
這一路上她吃盡了苦頭,剛來部隊時天寒地凍,只帶了幾件破衣裳,面色蠟黃蠟黃的,跟難民營刨出來的似的,她暈倒之前掏出介紹信,說自己是邵青峰的未婚妻。
剛開始沒有一個人相信,查證後大家才知道是真的。邵青峰這個未婚妻不僅長得土裡土氣,還是素未謀面,封建包辦婚姻的那種!
簡直是晴天霹靂。
邵青峰是部隊難得的青年才俊,家世背景好,他長相俊朗帥氣,為人低調謙虛。年年大比武都是第一名,他本人是王牌飛行員,帶領的飛行大隊屢建奇功。
領導無一不關心他的終身大事,媒婆年年都追著他,給他介紹物件。
哪曾想他會娶個那樣的媳婦?
大家都沒想到更誇張的是小邵特意請了三天假,到醫院去陪林紅櫻,頓頓給她帶飯,最後還把她帶回了大院。
他從來沒有對一個女人那麼好過,林紅櫻出院後他就宣佈了自己有未婚妻的訊息。
聽說她是逃荒來的,他特意買了很多糧食放在家裡,頓頓帶肉回去給她吃,一時之間豔煞眾人。
桌邊的女人們嗑著瓜子,熱烈地討論著。
牆角一處的八卦,悄悄地進行著,對這個鄉下姑娘羨慕的同時又有著諸多的嫌棄。
“咱們這可多姑娘稀罕俺們邵團長,他去哪媒婆追到哪,就指望著給他說門親,他在咱們這疙瘩啥姑娘配不上?”
“她連個沖水廁所都不會擰,可別給嫂子家的水龍頭擰壞了。”一個人說。
林紅櫻聽完這些嘲諷,薄唇輕抿,靜靜地注視著鏡子。
鏡子裡的女人像她,卻不是她。林紅櫻是當年從貧瘠的山溝溝飛出去的金鳳凰,高考於別人而言是獨木橋是千軍萬馬踏過獨木橋,於她卻是如履平地。她讀了近三十年的書,畢業後在某個研究所當研究員,兢兢業業地攻堅克難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