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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候的他已經在平淡日子裡泡了三年。
一千多個日夜,較真地數起來,也許連一個失眠的夜都無法度過。
路過操場,走過塑膠跑道時,晏清輝難以抑制地想起從前。
操場裡,新生穿著迷彩服在軍訓,頭頂太陽烈烈,他們叫苦不迭,遠遠望去,像一片片剛被栽下的青樹。
他曾經也是其中一員,被陽光滋養,被清風拂照,然後在彩色的校園操場裡意氣風發地長大。
他不由得失神。
忽然,頭頂轟鳴,大雨落下僅僅一瞬之間,遠處「青樹」跳起來,然後在教練的訓斥下往教室裡跑,跑得最快的是一個女孩子,她摘了帽子,臉上被曬得通紅,雨水順著臉頰滴落,彷彿雨水都染成了粉色的。
身後有人追她,喊她滿月。
滿月邊笑邊回頭說:「你們快感謝我吧,是我求的老天爺!」
然後撞進晏清輝懷裡。
好一棵茁壯的小青樹,他一米八的身高都差點沒扶住她。
「老師對不起!」小青樹脆聲聲,她倒是不介懷,後退一步給晏清輝深深鞠一躬。
她身後的小夥伴趁機追上,看到晏清輝「哇」了一聲。
雨下更大,眼看要把她們衣服打濕,晏清輝擺擺手說:「沒事,快走吧。」
滿月點點頭,拉著同伴跑走,沒幾步又回過頭。
她臉上有光,是夏日晴空在暴雨席捲前僅剩的光照在了她臉上的雨水上。
是丁達爾效應。
她又跑回來:「你是我們學校的老師嗎?」
晏清輝搖搖頭。
「啊,猜到了,」滿月指一個方向,「那邊可以躲雨。」
說完又跑走了。
風風火火,像夏日正好的光,也像刺破悶熱的一場清澈雷雨。
雷雨匆匆,很快退去,晏清輝回到車上,喝水時忽然瞥見旁邊的跳跳糖,幾秒後,他拆了倒進嘴裡一些。
平淡的礦泉水像炸開了可樂。
這讓他心口久違地感受到一股激動,就好像,長大了,也不定非要喝白開水過日子。
年關,晏清輝主動找了個由頭去學校校醫部,北方冬日乾冷,白雪蓋住了跑道的橙綠,他在幫校醫翻閱病例時,忽然翻到一份看診記錄。
姓名:滿月。
症狀:創傷後應激障礙。
她才高一。
窗外的大雪像落在了晏清輝心上,屋裡暖氣很足,他卻有點冷。
他問校醫:「學校裡還會出現這種情況嗎?」
校醫說:「哦,她啊,好像是被社會人員欺負了,具體不太清楚。」
雪壓得更實了。
或許是暖氣太乾,晏清輝喉嚨乾澀,聲音有些啞,「那現在?」
「好像轉學了吧?」校醫說,「挺有靈氣一個小孩,怪可惜的。」
可惜。
是指一個人原本可以更好,卻因為某種外在或內在的原因駛離了原本的軌道,錯過了更好的自己。
像大家形容他一樣。
後來,他在專業課之餘也會翻閱心理方面的書籍,讀過的每一行的字,都像一場新的刑罰。
他是在等她嗎?
好像也不完全是。
男醫生在醫院裡大多都是香餑餑,剛進醫院沒多久就有不少前輩要給他安排相親,也有膽子大的女孩子會主動遞來橄欖枝,每每看到那些枝頭,他都會想,萬一呢,萬一他很快就遇到她了呢。
就是這輕描淡寫的萬分之一,足以讓他拒絕別人一萬次。
七年,上萬次的期許。
未言於口。
這應該算暗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