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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把母狼甩出去。可母狼畢竟比它壯碩,比它狡猾,又瞅準機會咬住了它的致命之處,只見母狼猶如粘在大蛇脖頸上,尖牙也毫不鬆開。
大蛇的力量漸漸在鬆懈,尾巴處開始發軟,狼孩終於掙脫而出。見母狼咬住了大蛇的要害處,狼孩的膽子也大起來,騎坐在蛇身上又是咬又是抓,接著又抓過一塊尖石,又狠又猛地砍擊大蛇的眼睛和頭部。這招兒真靈,瞎了眼睛,碎了頭骨,咬斷了七寸處,這條大蛇王終於徹底軟癱下來,死了。
母狼和狼孩發出一陣嗥叫。
然後,他們走向那個大蛇始終不願離開的水坑。這是個如盤子般淺的石凹處,裡邊有個細細的縫隙,那水就從那細縫中一滴滴滲出來,雖然不多,可也足夠母狼和狼孩享用,度過這大饑荒了。
這是神奇的大自然所賜。
三
爸爸牽著黑馬。
黑馬實在馱不動他了,他只好牽著它走。
漠北沙原在他眼前伸展開去,無邊無際,蒼蒼莽莽,幾乎是沒有曲線地平闊,拓遠。站在這樣的茫茫大地,人頓時會感到自卑起來,強烈的弱小無助和孤獨感油然而生。
這裡就是各類史書描述的苦寒之地——漠北荒原。天上幾乎沒有飛鳥,地上草木凋零,滿目不是沙地就是丘陵,幾乎是斷絕了人和獸的蹤跡。
那長滿石砬子的平闊地,堅硬得如石夯砸過一樣,挖個灰棘根吮吸都困難。平展展望不到邊的莽原,蒼涼得令人生畏,隱隱生出一輩子也走不出這荒原的恐懼。灰色的天,灰色的大地,靜謐得又如臨死界,讓人滿胸的惆悵和悲涼起來。爸爸吹出一聲口哨想排解,結果吹出的口哨聲,剎那間被周圍的空氣吸收消化得無聲無息,乾乾淨淨,弄得爸爸懷疑自己剛才是不是吹出過那口哨聲。
爸爸再也不敢吹口哨。
兩腿如灌了鉛般的沉重,蹣跚的步履有些難以支撐疲憊的身軀,搖搖晃晃,眼前的景物也變得有些模糊。他已有幾天沒吃到一塊食物了。馬鞍上的所有盛器全部變空,乾糧袋空了,塑膠桶空了,天又無雨,地上又無水,飢餓的他恨不得往自己大腿上咬上一口。
那該死的莽古斯大漠在哪裡呢?何時才能走到那裡?
爸爸問那蒼茫大地。
蒼茫大地沉默不語。
足有一個多月,爸爸沒見到活人了。其實,他已經迷路,走不出這漠北的苦寒之地了,四面都是一個顏色,一種地形,太陽有時在北邊有時在南邊,有時從西邊升起東邊落下,迷濛中他完全辨不清方向。
可爸爸腦海中只有一個信念:走下去,千萬別停下。不管東南西北,認準一個方向堅決走下去。一旦停下腳步坐下來,那就別想再站起來了。
這時,爸爸想起三年自然災害那會兒吃澱粉的事,那是把燒火的包米棒子碾碎成粉末和水而成的,吃下去後拉不出屎,媽媽每次用頭上的銅簪子為他摳出那硬邦邦的屎球球。哦,現在要是有一口那包米棒子碾成的澱粉餅子,該多好哇,爸爸這樣想。
他身後傳出“吧嗒”一聲響。
被他牽著的黑馬,終於挺不住,倒地不起了。馬腦袋貼在地面上,無力抬起,瘦癟的馬肚子半天才鼓上氣,呼吸似有似無。四隻蹄子全掉了硬蓋兒,尖沙石嵌進露肉的蹄掌裡,滲淌著膿血。
爸爸幾次往上提拉韁繩,黑馬的長嘴巴微微抬起,又垂下去。爸爸走到黑馬的屁股後頭,使了使勁兒,想把它抬起來。那馬也理解主人的意思,掙扎著想站起來,可實在無力支撐,又“吧唧”一聲趴在地上了。黑馬抱歉地拿無神的眼睛看著主人。爸爸知道,這一路它的消耗和付出比自己大得多,只要是有一點力氣,他的黑馬不會是這樣的。
於是爸爸哀傷地想,愛騎的路走到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