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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今天,你們說了這麼多。有哪一個,哪一次,誠心誠意地說這件事沒辦好,辦錯了?!只顧著勸諫我,可有一人低頭,認錯?”朱厚熜看了毛澄,看了梁儲,更看了楊廷和,“我大明如此多的難處,如此多的隱患,君心常憂!但朝臣們就一直想著以最省心、最沒風險的方式勉強塗抹,裝作若無其事、天下太平嗎?”
這話一問出口,楊廷和臉色陡變。
崔元一直默默旁觀。
以徐光祚和張鶴齡的水平,也許只能一直盡力跟著,思考嗣君與楊廷和言辭所表達的意思。
但崔元深知,兩人的這第一次見面將會決定接下來數年甚至新君這一朝的基調。
楊廷和的苦口婆心還有嗣君已經到達城門之外的事實,都證明了一點:嗣君不可廢,登基是必然的。
因為他是君,所以楊廷和只能勸。
楊廷和想拿百官態度來勸,嗣君根本不接招:這件事,你們不支援也得辦。
他在要話語權。
低頭,是真正的臣服。
認錯,哪裡還有說話的資格?
哪怕繼嗣再繼統確實對國家來說是更穩妥的辦法,但裱糊匠的指責可太誅心了。
這句話之後的殺機之重,簡直讓人毛骨悚然。
崔元覺得話並沒有說透,說透了太可怕。
這件事,問題的源頭究竟在哪裡?真是嗣君的曲意解讀嗎?
不,是繼嗣流程的缺失、遺詔的表述、從奉迎到入宮禮儀的制定。
孝廟駕崩之時,嗣君尚未出生;正德皇帝駕崩之時,嗣君仍是宗室有冊的親王世子;遺詔到時,他是襲了興獻王爵的親王;到了良鄉看到入宮儀注前,他是嗣君。
但突然多了一個皇太子的身份,沒有經過繼嗣的手續,沒有冊封!
為什麼之前沒有多少人覺得不對?
知道訊息的只有內閣大臣、奉迎團諸人;為保過渡平安,頒行天下的只有一道遺詔。
百官、百姓,哪裡知道嗣君是不是已經在禮部、宗人府那邊走完了程式,哪裡知道他是不是皇太子的身份?
此時此刻,這番重大的爭論不是一直被控制著,只有少數人知道嗎?
那麼問題來了,現在是嗣君問話:明明有這麼多問題為什麼視而不見?為什麼沒人認錯?為什麼只拿得出讓嗣君屈從的解決辦法?
誅心一點:這到底只是內閣因為事發突然無心犯下的一個錯,還是從頭到尾都刻意而為?
就算擬遺詔時倉促沒想周全,奉迎團一路前去安陸又回到了京城的三十多天裡,還是沒有人想到流程上有不妥嗎?
再尖銳一點:此刻面對嗣君問話,內閣不承認錯誤的後果可太嚴重了。淺一點,是無能失職錯上加錯,坐實了裱糊匠的名聲;深一點,那是處心積慮、圖謀不軌。
順帶著,楊廷和那番說辭都沒用了。
君是君,臣是臣。君心有憂,臣下不能解,要臣何用?
因為繼統不繼嗣可能會造成的那些危害和隱患,不正是內閣犯下這麼多錯誤之後應該彌補解決的嗎?責任怎麼能推給嗣君?
就在崔元想著這些的時候,楊廷和已經再次帶頭跪了下來,聲音顫抖著說道:“臣老邁昏聵,愧對大行皇帝遺諭重託。臣等雖未先請懿旨,然入宮先居於文華殿,正是為了完成繼嗣之儀……”
朱厚熜卻打斷了他:“晚了。我既已到了這裡,自該以嗣君身份堂堂正正入宮登基。楊閣老問諸人誰贊成,我卻不用問誰反對。我只問一句:皇兄遺諭,太后與閣臣審處大事。如今閣臣都在,我以興獻王長子身份入京繼位,你們擬的遺詔,你們還認不認?”
四個內閣大臣都跪在地上,楊廷和抬頭滿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