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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蒸發得越多,蒸汽越多,火苗裡跳動的那張小臉就越好看。那是老婆柳金香的小臉兒,瘦瘦的,尖尖的,杏核一樣,那張小臉兒一到男人要走,就成天地沒進一汪蒸汽裡,燕豆包,蒸糯米糕,蒸菜包子,鍋裡一箅子一箅子食物是蒸的內容,但它們在沒出鍋之前不得不變成一種形式,因為這個時候,它們是什麼樣子並不重要,重要的只是蒸本身。只要蒸著,老婆的腰身就蛇一樣活絡;只要蒸著,老婆蒸汽中眨動的睫毛就越有狐氣。老婆就喜歡蒸汽,蒸汽越多越不開門,蒸汽什麼時候把屋子充填得看不見人影,她就往他的身上貼,往他的肉上蹭。他們結婚近二十年了,孩子都十八歲了,可是他們就是不能大白天裡親熱,他們一親熱就覺得滿世界的眼睛都能看到。於是,製造蒸汽,成了鞠廣大每一次離家必不可少的內容。蒸汽能夠擋住世界的眼睛,蒸汽又能使他們的肌膚格外潤滑,更重要的是,蒸汽能使他們身上的熱氣久久也不消散。他們親熱了,再分開,分開了再親熱,分開的理由是鍋底需要添柴,親熱的理由是身子被火烤燙。鞠廣大的老婆在那樣的時候,猶如專門在夜晚裡開放的芙蓉,每一片葉子都是舒展的,肥穎的,滴著露珠的;在那樣的時候,她還分外纏綿,爬滿牆壁的藤一樣,從前胸爬到後背,從後背爬到耳邊,咬住男人的耳朵一遍又一遍說著鄉下女人很少說的情話,什麼愛呀死呀。鞠廣大最聽不得死這樣的字眼,她一出口他就用眼睛剜她,或用手指掐她。老婆深知男人剜她掐她的用意,可是卻故作不知,故意曲解,身子突然地僵成一根木頭,不動,接著,一串淚珠就落雨一樣婆娑起來。老婆哭了,一邊哭一邊怨道,真是個沒良心的東西,一走大半年不回來,家裡的日子都留給我一個人,該走了,還這麼不留想頭……老婆越說越怨,說到後來,蜷縮成一個肉團在炕上滾。這時,鞠廣大便一個開懷,將老婆抱起來,親她的臉,舔她的淚,揉她的胸。鞠廣大明知被曲解,卻絕不解釋,或者說,鞠廣大就是要被曲解,就是要看老婆的小性子,就是要把肉球一樣的老婆捧到手心。這往往是他們分別前最最驚心動魄的時刻‐‐只有女人的哭,才會像雨一樣,澆透兩個人的身心,他們在那一時刻,好像已經不在現實的地面,他們升騰了,升華了,他們感到,即使分離大半年,各自孤苦地度日,也算不了什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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