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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你在哪呢?今天不回來吃飯嗎?」
馬上週末,梁橙下班回梁家,準備陪兩個空巢老人一起吃飯,等到天黑都沒見他回來。
問爺爺,爺爺耷拉著臉說不知道,也不知道父子倆又鬧什麼彆扭了。
「我……」梁攸寧思緒繁雜,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表情來面對女兒。
話在胸口、喉嚨滾了幾遭,終於是說不出來。
他搓了搓額頭,最後說:「爸爸這幾天思路有點亂,在找靈感,就不回去了。」
藝術家都有這毛病,他有時候為了找靈感,還會把自己關在房間裡三天不出來。
梁橙習以為常,叮囑他:「那你自己記得吃飯。」
梁攸寧「嗯」了聲:「你好好陪爺爺。」
梁橙怕打擾他思路,很快速地掛了電話。
梁攸寧把手機從耳邊移開,坐在黑咕隆咚、四面漏風的畫廊,螢幕上幽幽的藍光映在他臉上。
梁攸寧獨自在畫廊待了兩天,一點一點地粉刷牆壁。
畫廊未完工,尚未營業,除了偶爾從附近草地裡溜達過來的小貓,無人造訪。
這日下午,太陽逐漸西落,從毒辣變得燦爛,金燦燦的霞光照進畫廊剛剛粉刷出來的珍珠白牆壁上。
梁攸寧被那片橘色光影吸引注意,放下滾筒,支起畫架,隨手調了色盤,在白紙上作畫。
太過沉浸,沒留意外面走進來的腳步聲。
高跟鞋踩在地面,優雅、從容,等那聲音越來越近,梁攸寧從專注中回神,轉頭。
來人和他一起愣住。
無形的風在耳邊呼嘯,時間是難以捕捉的東西,卻在那片震盪的風聲裡留下清晰的刻痕。
空氣靜止在兩個人中間三米多遠的距離,有半分鐘的時間,誰都沒說話。
梁攸寧坐在那張小木紮上,握著畫筆怔愣著。
半晌,岑綰秋先笑了笑,像闊別的老友,打聲招呼:「是你啊。好久沒見了。」
梁攸寧離體的神魂這才猛地歸位,像被驚到的鳥,騰地一下站起來。
腿撞到旁邊堆放雜物的架子,頓時稀里嘩啦一片。顏料盤咚一聲蓋到他腿上,原本就沾滿油漆點點的黑褲子又填上新的色彩。
盤子滑落進油漆桶,給白色乳膠漆染上鮮艷的五顏六色。
畫廊一半牆壁刷好了油漆,一半露出原本的斑駁。地上被各種工具堆得亂糟糟的,無處下腳。雜亂裡還有小貓沒吃完留下的麵包碎屑。
他兩天沒洗過澡,衣服上沾滿油漆和灰塵,臉上鬍子拉碴,頭髮不團結地聚整合各種形狀、奔向不同方向,此時此刻的他不比街頭的流浪漢更體面。
而對面的人穿一條得體的黑裙,那雙潔淨簇新的黑色anolo blahnik停在滿地狼藉的外緣,他雜亂世界的?邊界之外。
梁攸寧攥著畫筆,手足無措地站在那。
岑綰秋看出他的侷促,解釋道:「我路過,看到外面放著畫,所以進來看看——門口那些畫是你的吧?」
「是。」梁攸寧答了一個字,便不知再說什麼好。
他畫廊還沒弄好,幾幅畫就隨隨便便地堆在外面牆邊。
岑綰秋原本是看中其中一幅,打算買下來,這時也不再提。
「你的衣服應該不能要了,不過這桶油漆應該還可以再利用,說不定更有意思。」她說,「你的畫那麼放在門口可不太安全,這幾天雨水多,弄壞了會很可惜。」
她說完好像又覺得自己講太多,停了口,客客氣氣道:「我不打擾你了,你忙你的。」
她像來時一樣,優雅地離開。
梁攸寧徒勞地張了張口,沒發出聲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