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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的電話,虞紹珩也跟著站了起來,心裡如有懸石落地,他不動聲色地端著茶走到窗邊,佯看外頭冬樹掛雪的景緻。果然,一會兒工夫,母親再回來時,眉尖已顰到了一處:
“紹珩,你老師……許先生過世了。”
虞紹珩一愣,詫異地看著母親:“怎麼會……是出了什麼事故?”
“歐陽說是他昨天從華亭回來突發了急性心梗,人還沒送到醫院就……”虞夫人口中的歐陽,便是匡棹波的夫人,自少年時,便和她是閨中密友。
虞紹珩猶自驚訝不已:“……沒聽說老師有這個症候啊?”
“歐陽也這麼說,人有旦夕禍福……” 虞夫人幽微一嘆,思量著說道:
“紹珩,許家現在正是忙亂的時候,你歐陽阿姨說她陪著許夫人在中央醫院,你先過去打個招呼,看有沒有什麼要幫忙的。”
母親這句話,正是虞紹珩等了一早上的,他一聽,便語帶沉痛地應道:
“是,我這就去。”
剛走到前廳,卻見父親正從樓上下來,笑微微地問道:“你如今倒比誰都忙,這是去哪兒?”
虞紹珩連忙正色跟父親回話:“許先生病故了,母親吩咐我先去探望一下。” 他說罷,只見父親亦是面露驚愕:“什麼時候的事?你老師抱恙,我怎麼沒聽你說起過?”
“是昨天的事,剛才歐陽阿姨打電話來告訴母親的,說是急性心梗。之前也沒什麼徵兆,上次見面時候,許先生還好好的。”
虞紹珩一邊說,一邊著意打量父親的神色,只見父親面神情沉穆,吁嘆著說道:
“……你們這些小孩子不留心罷了。你老師嗜書如命,熬夜是常有的事,你前頭那位師母就埋怨過他不懂得作養身體。這幾天天氣冷,他自己不在意,你們也不懂得……”
說著,搖了搖頭,“算了,你去吧!回頭我和你母親也要去許家弔祭的。”
“是。” 虞紹珩咂摸著父親的話從家裡出來,不由佩服父親老道,兩句話輕描淡寫,又是“前頭師母埋怨過”,又是“這幾天天氣冷”,許蘭蓀這病雖然來得急,但卻是“積勞”所致,早有前因;至於“你們這些小孩子不留心”云云,明說的是自己,暗裡捎帶手又把這事往蘇眉身上栽了幾分。
虞紹珩趕到醫院,一路問著人尋到殮房,他臆想中這樣的地方該是冷寂肅殺的,可眼前的景象卻大出他意料之外:有扶牆慟哭的,少不了家人苦勸;有拌嘴吵架的,連一個護士也給揪在裡頭;還有一家信教的,帶著個穿黑袍的洋人神甫在外頭轉悠……蓋因醫院有名,危重病人收得多,這兩日天寒地凍,接連有病人過世,連帶著殮房也“熱鬧”起來。
他避著人擠過來,已瞥見匡夫人陪著蘇眉立在走廊盡頭,邊上站著個穿長衫的男人,鬢髮微蒼,絮絮同她們說著什麼,卻是個生面孔。
虞紹珩肅了肅臉色,過去同她二人打招呼:“歐陽阿姨,師母……您節哀。”
蘇眉垂著眼睛若有若無地點了下頭,匡夫人見了他倒像是微微鬆了口氣似的,“我才告訴你母親,你就來了。”
“家父家母怕這時候過來,給先生家裡添麻煩,所以囑咐我先過來,看看有什麼能幫著搭把手的。”虞紹珩藉著說話去留意蘇眉的情狀,見她此刻雖沒在哭,但一雙眼睛腫得不像樣子,眼圈兒仍是通紅,睫毛的影子在眼瞼下又鋪了一層暗影,也不知道是冷還是怎麼的,雪白的面孔一點兒血色不見,秀致的下頜倒像是靠毛衫折起的高領撐著,過肩的半長頭髮用條丁香色的手帕潦草地系在腦後,苔綠的長大衣壓得她的人愈發纖細瘦削,聽著虞紹珩的話也沒有抬眼,囁喏著剛要開口,又慌忙抿住了嘴唇,似是不願在人前帶出哭腔。
蘇眉不肯說話,虞紹珩亦拿捏不好她此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