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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內一片沉寂,落針可聞。沈元一看到這張臉,便心生懊悔。他終於明白牽牛在摘下假面之前,對他所說的那番話是什麼意思了。
沈元在戰場上經歷過生死,也常常自詡已經看開了一切。對於那種經常回顧往生,每每對某個抉擇痛悔不已的人,更是嗤之以鼻。
但現下,沈元看著面前的牽牛,終究是實實在在地感受到了後悔是什麼感覺。如果時光能倒回一刻鐘之前,他決然不會再提出這等要求。但是誠如牽牛所說,有些事,一旦做了,或者知曉了,便再難回去了。
不是再難回去,是根本就回不去了。
牽牛悽然地笑著,尚且留存的左眼,和右邊空洞的眼窩一同流下淚來。她看了一眼三人錯愕夾雜著同情的目光,又緩緩將面具戴了回去。
沈元緩緩低下頭,抱拳深深鞠躬,直到身體已經接近直角,才緩緩停住,過了很久,方才起身,看著再度戴上面具的牽牛,想要說些什麼,張了張嘴,卻覺得任何言語,此時都是那樣蒼白無力。
“官爺,還想問奴家為何會變成這樣,是嗎?”面具下的話語雖然平靜,卻隱藏著幾分顫抖。
沈元搖了搖頭,元慶與孫鎮也依樣搖頭。但牽牛恍若未見,仍是自顧自地說了下去。
“八年前,那是至德二年吧,我與阿耶,在睢陽……”
“城破之前,守城的兵卒已經多日水米未進。差役闖進我家,要拉走我。可阿耶知道他們是要做什麼,用自己替下了我……”牽牛的語氣逐漸加重,字字泣血。
“阿耶想讓我活下去,但他想不到,自己的這份慈愛,卻讓我在幾日之後,承受了更大的痛苦……”牽牛停頓了一下,彷彿是努力要將自己從記憶的旋渦中拉出來。
“那些叛軍,一個接一個……我的眼睛早在城破時便被亂箭射傷,痛加上餓,也沒力氣反抗。直到現在,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活下來的……”
“守城的張使君死了,頭顱掛在城門上,士卒也都死了,叛軍將他們築成了京觀,我那些左鄰右舍,沒有一個活下來的,可我卻活下來了……”
牽牛停下了講述,開始抽泣,抽泣聲逐漸變大,敲打拷問著屋中其餘三人。孫鎮率先按捺不住,起身來到牽牛身邊,拍了拍她,試圖安慰。但那抽泣聲卻不曾稍停。淚水順著假面的下端滴落,啪嗒啪嗒地砸在地板上。
孫鎮拿出懷中的錢袋,那裡裝的,大抵是十日之間賭擋的收入。他將之塞到牽牛手中,牽牛卻一力推拒。孫鎮不由大急,回頭求助似地望向元慶。
“元校尉。”孫鎮道:“可否借我些財貨。”
元慶見狀,已心知孫鎮泛起了同情之心。但看牽牛推拒之意也十分堅決,不似作偽。以元慶對孫鎮的瞭解,今日若不讓他為牽牛做些什麼,他心中斷然不會好受。
而孫鎮,自詡久覽花叢,各色引人淚下的故事聽得也不少,卻從來不曾向此番一般如此動容過。
“你這老兵,掌櫃缺的是錢嗎?你給錢何用?”元慶不由出言笑罵孫鎮幾句。一語雖然點醒了孫鎮,但孫鎮看著梨花帶雨的牽牛,卻更沒了主意。
“元校尉,既然如此,我又該如何?”孫鎮一籌莫展,只能再度求助於元慶。
一旁對此深深感到愧疚的沈元,也看向元慶二人。此時若能有辦法補救,他甘願付出任何代價。
元慶翻了孫鎮一眼,想不通自己手下最能幹的一個伍長,為何便能在這些事上笨到如此地步。
元慶起身離席,行至牽牛面前,深深行禮。
“我乃韋府護衛長,元慶。掌櫃若是信得過我,我倒有一樁好事要說與掌櫃。”
此時牽牛的情緒已經平復下來,聽到元慶的名號,還是小小地震動了一下,長公主殿下的護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