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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芸唉一聲,語重心長,「要不是看在你沈阿姨的面子,我都不願你跟他有來往。他小時候就是那個樣子,長大能有什麼好?不成氣候,也幫不了你什麼忙,到頭來還要找你的麻煩。」
這話他老早就聽過,現在都數不清是第幾回,彷彿怎麼都聽不盡,說不停。
「從小就教你,只看人性,不要談感情。誰不想往高處爬,攀樹繩再多都不嫌,別讓人家鑽空子。」秦芸道,「交朋友也好談戀愛也好,都是一個樣子的,凡事要拎得清。」
「嗯。」他一句未聽,只是敷衍,「我有事要忙,先掛了。」
「等等,你孟爺爺最近身體不太好,早點回京看看他,不要讓老人家白白盼著,自己懂點事。」
「嗯。」
…
通話潦草結束,指間香菸幾乎燃盡。
深色居家服融進昏沉夜色,他垂眸按著手機,唯有眼底倒映一點明亮。
又看一眼她發來的照片,總憶起傍晚的畫面。
當時她躺在草地上,散開的長髮蓋住一層綠茵,幾縷髮絲偶爾揚起,好像捕了一陣暖風,將自由奪下,化作透明的隨性。
她緩緩睜眼時,天際那片雲好像在她眸裡燒了一片。
有那麼一瞬間,他在她身上看到波士頓即將來臨的盛夏,也看到很多肆無忌憚的事物,似乎屬於她的應是更遙遠的地方。
夜晚靜得漫長,盛梔夏久違地做了個夢,夢見未來的她給陸哲淮拍了上千張照片。
但不知為什麼,最終有一半飄飄灑灑沉入河底,而另一半在某個角落聚成一堆,被她一根煙扔進去,沿著一處燒痕慢慢燃起來,火光中倒映她的身影。
不過六月來臨前,充實的日常早就讓她忘了那個夢。
那根手繩原本要還,但陸哲淮說只是個小物件,讓她戴著,不必還了。
可能遠遠看著的確像是個小物件,但盛梔夏仔細觀察過,手繩末端的搭扣帶有一塊金屬,像是鉑金,中間嵌有很小的花紋晶體,邊上還有很淡的烙印。
任她熟知各大首飾品牌,也很難看出手繩是哪家的。
但知曉與否已經無所謂了。
在那之後,手繩好像成了他們之間一件微妙的聯結物,一個想找機會歸還,而另一個並不把小物件放在心上,彼此就這樣來來往往。
陸哲淮會開車到單元樓底接她,陪她吃吃飯,再逛逛她沒有去過的地方,到點就送她回家,夜間轉風的時候給她披一件自己的外套,蘊著溫沉的木質香。
今天也一樣,他陪她看完《速度與激情7》,傍晚時分帶她到紐伯裡街吃一家法國料理,位置訂在室外。
在被微風融化的夕陽裡,兩人不知不覺聊到彼此的童年。
「我老家在沿海,後來出了點事情,全家遷到南城去了,但我只在那裡待到六七歲,真正長大的地方是西北。」
盛梔夏戳起一隻焗蝸牛,接著說——
「在一個小鎮,肅北再往南一點,離青海很近,所以我生活的那個大院裡有很多少數民族的孩子。」
陸哲淮坐在對面,餐點沒怎麼動,只是眉眼溫和地聽她講。
他似乎很喜歡看她乖乖吃飯的樣子,自己話很少,總是聽她說。
看著漫不經心,其實全都聽進去了,有時候連她自己都忘了上一句是什麼,而他總能平靜地為她銜接。
不知是因為心思全在她身上,還是純粹記憶力好。
「現在呢,大院還在麼?」他問。
她小幅度搖搖頭:「前幾年就拆了,原地建了個公益小學。那兒原來是我爺爺做的一個慈善專案,資助困難兒童的,管吃管住,還聘有老師教書,每天上上課什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