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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出那般多的機鋒,但能感覺到老頭的態度,並不似他言辭中那般恭敬。
他想到今晨溫瑜用飯時那疲憊的神色,眉峰不著痕跡的一攏。
她昨夜沒睡好,就是已料到會有這樣的麻煩麼?
昭白則有些困惑地看了李垚一眼,此人一向對王府忠心不二,王爺和世子身死的時候,他甚至是第一個撿刀要往脖子上抹的人,被其他人撲到在地才攔了下來。
南行的一路,追兵緊咬不放,隨行幕僚們但凡有心志不堅露怯者,也是他狠顏厲色地斥罵那些人,身陷絕境之際,他亦甘做餌赴死。
怎地在翁主面前,又端起了架子?
那些形形色色的目光都落在溫瑜身上,她面上至始至終,都是一派溫和,開口亦從容不迫:“洛都一別,瑜能再得見諸位大人,心中也甚慰。”
她直接避開李垚前邊細數的諸多功績不談,把話題拔到所有大梁舊臣頭上,算是不溫不火地將李垚的話頭壓了回去。
李垚蒼老的眼皮抬了抬,問:“南陳迎親使者已在路上,不知翁主對同南陳的結盟,可有細緻籌劃?”
溫瑜道:“南陳軍隊若北上,坪州可借道,卻不能讓南陳軍隊在境內久留,攻下的坪州臨近府郡,錢糧可供於南陳北上的軍隊,但其地界,必須歸附於坪州。至於坪州以北反王林立,先取哪一府,便需諸位大人商議後,給瑜一個答覆了。”
此言一出,滿堂沉寂了下來。
溫瑜提出的,的確是他們和南陳結盟,必須要達成的首要條件。
南陳北上,坪州外的百刃關佔據天險,乃第一大險阻,此後供給軍隊的糧餉,也是一大難題。
而坪州想要在裴頌和魏岐山的蠶食爭搶下,儘快往外擴張勢力,徵收新兵已來不及,必須藉助南陳的兵力。
南陳打下的南邊各州府,皆歸坪州,便是皆歸溫瑜。
溫瑜是在用控制糧餉的方式,控制南陳深入中原腹地的那支軍隊。坪州將附近的州府攬入自己勢力範圍內,無異於是成了一個巨大的門栓。
將來中原腹地若穩定了,南陳若有異,這道門栓一旦落下來,就徹底隔絕了南陳和中原腹地南陳軍隊的聯絡,堪稱關門打狗。
但這對南陳來說,似乎又是一個百利無害的選擇,畢竟溫瑜成了陳王妃,那麼坪州以北打下的州府,就也是南陳
() 的。
只是其所有權,仍在溫瑜手中而已。
不知是誰帶的頭,堂下眾臣忽拱手齊呼:“翁主聖明——”
唯一沒做聲的老臣李垚拄杖立在堂下望著溫瑜。
溫瑜平靜地同他對視著。
終於,這位七旬老者也低下了那顆鬚髮花白的頭顱,道了句:“翁主聖明。”
溫瑜道:“瑜年歲尚輕,資歷尚淺,重興大梁,還需諸位大人鼎力扶持。”
眾臣高呼:“臣等必當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蕭厲站在溫瑜身側看著這一幕,心中忽升起了幾分奇異的感覺。
他知道這些人突然如此懼溫瑜、敬溫瑜,並不是因為她溫氏皇族的身份,也不是在她這裡感受到了什麼威脅。
只是在那頃刻間意識到了她的強大。
這種強大不同於血腥和殺戮帶來的恐懼,而是天地萬物,凝於她指尖似也不過一粒微塵。
那雙纖細蒼白的手,執子隨意落於棋盤一處,便能在滿盤死局中,又生生撕出一條生路來。
一如當初趙有財那些人都能成為她手上的棋子。
她甚至都不需要手上的棋子明白她的意圖,只要照她的吩咐去做,站到棋盤上某個指定的位置了,她的佈局也就成了。
忠心的,圖謀不軌的,她都能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