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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廟溝(6)
卻說那一夜,侍候老販挑的正是水靈子。那時候水靈子的腿上正害著龍王瘡,老販挑就每日去街上買了北瓜瓤子給她敷瘡拔膿。整整七天,龍王瘡斂住了,水靈子卻要跟他私奔。他說這可不敢,咱是在幫的人,年年打販挑要從這兒過哩。怎奈水靈子的兩包兒眼淚像秋天裡的簷雨水,老販挑心疼不過,就攜了重禮去向挑幫班頭請主意。班頭說這好辦,你要真喜歡上了那爛腿女子,就掏錢贖呀!話一說透,鴇娘說,這有啥哩,成全你麼!其實鴇娘早在心裡打鼓:這水靈子如今得了龍王瘡,接不了大客死在這兒還得裹一張席哩。當下老販挑就丟下銀子領人上路。回到亂石窖,為了給人說起來有根有梢,老販挑就給這個外鄉女人安了個孃家,認瞎眼老婆婆作媽。這乾媽就給這天上掉下來的女兒取了俗名叫寧花,寧花六頭兒都好,可同房坐胎一連十一個都是荒花。老販挑哪裡懂得,煙花女子少女時代的坐罐縮陰早損壞了胎氣,他七折騰八格攪能落住個十八娃實在是陳八卦的法術絕妙!
怎奈這老販挑出了門短則三二十天、長則百二八十八的回不來,這就苦了寧花,三天兩頭受南山罩的欺辱。惹不起也躲不起,乾媽又是個瞎眼孤婆子,寧花她就只能推推就就,應應付付,委委屈屈過日子。好在石甕溝是老連長的老窩子,三天兩頭有&ldo;灰皮&rdo;走動,南山罩也不敢過於張狂。可偏就在這一年冬裡,老販挑去湖北鄖西擔木蠟,南山罩下來把她睡了還要把她劫到紅崖寺的寨子上去。南山罩丟下話來,說給老販挑的棺材就在當堂子上放著,後事都安排好了,叫她安心去寨子上住,有好吃好喝的侍候。可是,把人用兜子抬到半山樑上的時候,正碰上老連長領一隊人打獵,亂槍放過,南山罩的人跑了,她被丟到山縫裡。老連長派人把她救起,連夜帶人上紅崖寺把南山罩的老窩燒了。老連長黎明時回到石甕溝吃米兒面,才知道救下的是瞎眼老婆婆的乾女兒寧花。瞎眼老婆婆是老連長族姑夫的堂妹,算起來也是隔山轉坡的遠親。瞎眼老婆婆早年是唱臭臭花鼓子的坐班藝人,因為藝哥被人屈打成招含冤死去而哭瞎雙眼。那時候的老連長還是陳貴生手下跑雜差的挎娃子,但他自小喜歡聽臭臭花鼓子,還能背過《黎狗看花》的一些片段。瞎眼老婆婆那時候是當紅小旦,她唱瘋了南山七十二條溝,少年時的老連長就鼻涕流涎地擠到臺下的人窩裡,當紅小旦要他叫一聲&ldo;大姑&rdo;給一個麻糖,他都不敢到人前頭去。
老販挑得了寧花,有了丈母孃,也算渾全了親戚家室。瞎眼婆也樂得有個依靠,老女婿一身好苦又不愁掙不來吃喝。生下十八娃以後,老販挑出遠門就把寧花母女安頓在她乾媽家,寧花只是到秋麥二忙了回亂石窖去收收打打。瞎眼乾媽也真心疼愛這個乾女兒,長夜裡唱著小曲兒陪她給十八娃餵奶。十八娃也就在瞎眼外婆的花鼓調裡會走了,會唱了,會看人臉色了,會心疼風雨裡在外的爹,會體貼苦寂中傷心的媽。冬夜裡她數著星星盼爹歸,瞎眼外婆的熱懷裡她聽著小曲兒眠。八九歲的女子了,成了聰明伶俐的小人兒精,一見背槍穿灰衣的&ldo;糧子&rdo;1來,就會爬在地上&ldo;幹大幹大&rdo;地叫著磕頭,一次直磕得有個&ldo;幹大&rdo;不好意思,摸遍渾身上下沒啥給娃,就嘣兒地揪下胸前一顆釦子給了十八娃。按商縣人的叫法,把爹叫大,幹大就是乾爹。
十八娃六歲上跟寧花媽學會扎花繡枕頭頂子,九歲上跟瞎眼外婆學會捏腳唱花鼓子。雖說朝代到了民國,可南山裡女娃還是要纏腳,有烈性女子死活不纏的,也有纏著纏著嫌娃可憐又放了,放了放了怕娃將來嫁不了好人家又纏上的,眼見得多少女子腳疼得挨不了地就在膝蓋上綁了鞋底子在地上爬來爬去。這樣就在山裡形成一些有特殊技藝的人‐&das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