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舟中僅有他和雒易。
沈遇竹像是才回過神來似的,轉眼看向手中被遞給的紅木藥盒。細軟絲帛之上,殷紅若血的藥丸散發著的香氣。
書案對面的雒易抬起眼來,臉上的神情與其說是佻達,倒不如說是一種幸災樂禍的戲謔:「據說只要半顆,就可以叫一百個心如磐石的貞潔烈女身不由己地浪詞求歡。以此輔,更是讓人朝思暮想,欲罷不能——」
沈遇竹拈起一顆丟進了嘴裡:「還挺甜的,就是有點黏牙。」
「……」雒易面色一僵,冷笑道:「這東西你想要多少、就有多少,何必如此猴急?」
沈遇竹忍俊不禁:「想不到雒大人一向心思縝密,倒也會被番邦郎中糊弄了去。」
「哦?願聞高論。」
「這東西,向來是因人而異、眾口難調,若說有一種藥能叫一百個人都慾火焚身,那十成十是假話。這味藥裡混了麝香、川椒、淫羊霍、肉蓯蓉,均是尋常興陽益精之物,其中多了一味蛇床子,也不過是令人神思睏倦、手足酸軟罷了。」沈遇竹帶了挑釁般的從容,哂笑道:「雒大人年輕貌美,自是有本事叫沈某魂銷骨立,何必如此妄自菲薄?」
雒易只當這隻砧上之魚垂死掙扎,並不動怒,反倒放下手中卷宗,饒有興致地微笑道:「依足下高見,這天底下的這種藥,統統是騙人的把戲了?」
「那也不盡然。這世間有一味藥,最是能叫人神魂顛倒、身不由己,生者可以令之死,死者可以令之生,可令冬雷震、夏雨雪,可令江川涸竭、天地聚合,何況盡區區枕蓆之歡?」
沈遇竹前傾身體,冷冷直視著眼前這一雙冰徹藍瞳的主人。
「——可惜,那種東西,註定與你我無緣。」
雒易不動聲色地望進那雙漆黑的眼睛。這個言語斯文、笑容溫雅的青年,骨子裡卻總是透著一股淡漠疏離。他素知他秉性如此。只讓他覺得可笑的是,沈遇竹不知道,雒易從未想要擁有「那種東西」。
他想要的是,眼前這個人永遠不能擁有那種東西。
他想要見到的是他伶仃孤苦,備受輕賤;想見到他走投無路,錯亂顛狂;想看他飲冰齧雪,拿出全副心思與他周旋,終究挫敗後,跪在他腳下哭喊著求他高抬貴手——
「那有何難。」沈遇竹闔上書,抬起臉來對他笑了笑,「你要我求饒,我便求饒;你要嫖我,我便躺平了讓你嫖——對了,謝謝你送的《千金要方》,我看完了,能換一本嗎?」
雒易坐在案前看書,疲倦地揉捏著鼻根,不勝其煩地叱道:「我便是看不慣你這死氣活樣的——」鼻腔驟的一酸,雒易搪不住,結結實實打了個噴嚏,惱道:「誰給你撲的香粉?」
雒易最是好靜,閱公文時從不願叫書僮陪侍,但不知為何,卻很享受沈遇竹陪在案前讀書的氛圍,遠勝過他們之間別彆扭扭的「」。偶爾夜深心血來潮,也常差人去把沈遇竹叫過來陪讀。管事的不明就裡,只以為君侯又打算叫沈遇竹侍寢,把睡眼惺忪的沈遇竹拽起來好一陣清洗梳理,到了將近破曉,沈遇竹才熱氣騰騰、香氣撲鼻地坐到了雒易面前。
沈遇竹打了個呵欠,「新來的管事。我說你不喜如此,可是沒人聽我的。」
雒易喚人進來,吩咐去把管事的鼻子割了。
這已經是這個月第二個。雒府中的人都知道給那個馬倌沐浴是極度危險的活役。不出三次,負責這件事的人,不是被挖眼,就是被剁手,甚至被活活杖斃。奴隸賤如牛馬,主人隨口一句定生死,本就是很稀鬆平常的。
沈遇竹冷眼旁觀,等著雒易什麼時候厭膩了自己的敷衍,也痛痛快快賜他一死。但他愈是把生死置之度外,雒易愈是不肯叫他如願。他們是截然不同的人,一者行到山窮水盡,也要掙出一條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