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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無可奈何，狠狠心背著爹擼下手腕上的銀鐲拿到藥鋪當錢買了藥。&rdo;哪來的錢抓藥？&ldo;爹的臉色蠟黃，神情異常嚴肅。

&rdo;他爹，是借來的錢。&ldo;一生為人誠實的娘，第一次在爹面前撒了謊。

&rdo;說得輕巧，借的？兵荒馬亂的，誰還有錢借給你？&ldo;爹盯視著娘那微微發紅的臉逼問。

娘回答不出來。她內疚得很。她多麼不願意在丈夫面前撒謊啊，但又有什麼辦法呢！

&rdo;鐲子哪兒去啦？&ldo;爹看到娘手腕上沒了鐲子，猜出了幾分。

娘不回答。

&rdo;快說啊，銀鐲哪兒去啦？！&ldo;

娘只得說了實話。

&rdo;俺不是說了嗎！這鐲子是咱家的珍寶，賣房子賣地，也不能把它當了啊！&ldo;爹的手顫抖著，&rdo;你真是老糊塗了。三春還長，現在你就把鐲子當了，將來你們娘兒幾個該怎麼過呢？&ldo;爹哽咽了。

&rdo;快把藥退回去，把鐲子贖回來。這藥俺是高低不能吃的！&ldo;爹說話的聲音不大，卻是命令的口氣。

&rdo;還不快去！&ldo;爹催促著。

娘知道爹的脾氣，平時家裡的一切都要依著他，只要他認定的事，任何人也難改變他的決心。娘無言地收起藥，含淚走出家門。多虧鄉親們出來講情，又接濟了幾個錢，補上手續費，才把鐲子贖了回來。

爹接過娘手中贖回的鐲子笑了，而娘卻傷心地哭了。

傍晚，天陰沉沉的。黃昏剛剛消失在黑暗中，天又下起了濛濛細雨。爹突然從昏睡中醒來，神智異常清醒，他向守在他身邊的娘問道：&rdo;是什麼時辰了？&ldo;

&rdo;天已黑了。&ldo;

&rdo;俺聽到外面好像在下雨？&ldo;

&rdo;是下雨了。&ldo;娘背過臉去。她心裡清楚，這是&rdo;迴光返照&ldo;。看起來病情大輕，實則病入膏盲。

&rdo;把孩子們叫來。俺有話要說。&ldo;爹像有所預感焦急地催促道。

娘含著眼淚把孩子們招呼到爹的身邊。爹的眸子已經發直了。他用那隻勞累了終生骨瘦如柴的雙手，把六個孩子的頭逐個撫摸了一遍。眼裡溢位從未在孩子們面前流過的淚水，這淚水帶著溫熱滴在孩子們伸向他的小手背上。他像是悔恨自己暴躁的脾氣，一生沒有給孩子更多的父愛！可此時，雖有滿肚子的活，卻說不出來了。

&rdo;他爹，孩子都來了。有話你就講吧！&ldo;娘擦著淚眼，抽抽搭搭地說。

&rdo;爹，你說吧！&ldo;孩子們也道。

爹平靜了片刻，才斷斷續續地說：&rdo;俺怕是不行了。俺沒把你們養大，對不住你們。你們兄妹要聽孃的話，把娘照顧好。&ldo;

懂事的和不懂事的孩子&rdo;哇&ldo;的一聲都哭了。

&rdo;莫哭。&ldo;爹的聲音很弱很弱，&rdo;孩子他娘，你要把孩子拉扯成人。就是天大的苦，也要咬咬牙挺住。三春裡，日子過不去，就把鐲子當了吧。&ldo;

爹把鐲子遞到孃的手裡，一陣難忍的咳嗽，吐出了一攤血，然後，就像是過於勞累要沉沉睡去似的，平靜地閉上了雙眼。他這樣地離去了，懷著滿腔的恨和遺憾，匆匆地離開了人間。他和中國多少受苦受難的同胞一樣，路走完了，卻沒留下一個閃光的腳印兒。生命之火燃盡了，卻沒留下一縷光輝。

天空昏沉沉的，壓得人透不過氣來。濛濛的細雨越下越密。一陣陣夜風颳來，席捲著山野的嘶鳴，就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