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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風塵僕僕,一進門‐‐‐啊,不是進門,因為當時內地的小客棧走進店堂間穿過一個扁扁的天井就是完全敞開的一間,供客人住宿。那幾張床上不論冬夏總是隻鋪著一條竹蓆。我們裹著薄薄的棉被正在睡覺,忽然聽見爸爸大聲喊著&ldo;我來了!我來了!&rdo;穿過天井走到我們床邊。
接著他馬上向後面跟來的老闆說:&ldo;快給我燙一壺酒來!&rdo;
我們讓他鑽進暖被窩去,媽媽趕緊給他端來洗腳水。爸爸說自己是從宜山步行90裡來的。怎麼會這樣芽選我們又問他&ldo;寶姐他們呢?&rdo;爸爸說:
&ldo;別急別急,讓我喝了酒,慢慢講給你們聽!&rdo;
酒一落肚,再加上老闆為他準備了幾味酒菜,爸爸已是滿面春風,就開始侃侃而談:
&ldo;時局緊張,汽車難叫。我打長途電話到思恩時其實已託人找到了一輛車,是和浙大同事‐‐‐就是黃羽儀先生家合叫的。司機大敲竹槓,1200元送到都勻,經過德勝時接你們。到了開車那一天,我們兩家一早帶了行李來到約定的地點。等到上午,汽車還不來,預報球掛起來了。&rdo;
&ldo;啊呀!怎麼辦啊?&rdo;最怕警報的滿娘不由得插嘴。
車子不來,預報球掛起來了!
&ldo;幸而警報沒有來,不過汽車也沒來。原來我們受騙了,被司機騙走了100元定洋。我們只好就近找個旅館住了一夜。第二天,我決定化整為零,把阿先託付給丙潮家一起帶走,叫阿寶軟軟華瞻帶著輕便的行李各自找車去都勻。&rdo;
&ldo;啊呀,他們還小呢!失散了怎麼辦?&rdo;對萬事都擔憂的滿娘又插話了。
&ldo;不小了,最小的華瞻也16歲了。而且我關照他們,誰先到都勻,誰就在車站和郵局貼條子,說明自己住在哪裡。不會找不到的。這樣一來,就剩下我一個人了。我想一個人總擠得上車,到德勝來會你們。哪裡知道車沒找到,倒來了個空襲警報。&rdo;
這回滿娘不再插嘴,我們已經想像得出下文了。爸爸繼續說:&ldo;我就往德勝的方向走。一路向開來的車招手,都不睬我。於是我想:求人不如求己。我決定走到45裡外的懷遠,再找車子到德勝。可是我好不容易走到懷遠,街上冷冷清清,不見人影。走出長街三四里,見一賣圓子的。問問正在吃圓子的兩個兵,原來懷遠正發了緊急警報!&rdo;
&ldo;啊!&rdo;大家不由得同聲驚嘆。
&ldo;汽車滑竿都沒希望,到德勝還有四十多里。兩個兵打算步行去,我吃了一碗圓子,就跟著他們走。你們看,我把這毛巾和毛線帽子塞在兩隻鞋子底上,用一個兵送我的繩子捆住腳,就跟著他們走到了德勝。90裡啊!我一生從沒走過那麼多路。&rdo;
爸爸又添了幾句:
&ldo;半路上和兩個兵閒談,他們說前面有一段路常有盜匪攔路襲劫。我身上有八百多元鈔票,這是我們逃難要用的啊。我取出來用破紙包好,拿在手裡。萬一遇到盜匪,我就把這包鈔票往雜草裡一丟,過後再回來找。幸虧沒遇到,平安地到了德勝。&rdo;
&ldo;那你怎麼知道我們住在這裡呀?&rdo;幾乎是異口同聲問。
&ldo;我去區公所問了。不過上次送你們去思恩經德勝住的也是這裡。我猜也猜得到。那你們老老小小是怎樣從思恩出來的呢?&rdo;
&ldo;全靠你的朋友吳載之呀!他幫我們僱了滑竿,還不放心,一路護送我們到德勝呢。&rdo;媽媽懷著感激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