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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廣陵局勢動盪,朝堂的情形越發微妙,薛允衍為大局計,這才同意插手漢嘉與江陽兩郡之事。而一旦決定要管,他便會一管到底,不到撥亂反正、論清是非,他絕不會收手。“鐵面郎君”的渾號,可不是白叫的,其果決堅定、鐵血無情,普通人根本想象不到。
所以,薛允衡才會對他的分析不覺意外,因為這就是薛允衍處理問題時通常會有的態度。
“長兄所言極是。”薛允衡平心靜氣地道,難得地叫了薛允衍一聲長兄,“鄒益壽確實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我本想將之招至麾下,可惜了。”
他的語氣有些嘆惋,面上亦漾起了一絲悵然。
薛允衍垂目看著手中茶盞,語氣平淡地道:“死了,便不可惜了。”
此語無情到了十分,然由他說來,卻又顯得順理成章。
薛允衡看了他一眼,勾了勾唇角,語帶微諷地道:“是啊,在長兄看來,這人連自己的命都保不住,也不算什麼大材,死了也無甚可惜。”
薛允衍未曾說話,唯將茶盞往旁一遞。
阿堵已經習慣了他的這個動作,見狀立時主動湊上前去倒茶,謹記著八分滿的規矩,一注而下,倒也是熟能生巧了。
“鄒益壽在上京的動向,二弟可知?”薛允衍的視線停在阿堵倒茶的手上,問的卻是薛允衡。
薛允衡按了按額角,面色微有些發沉:“還沒查出來。陳先生推測,鄒益壽可能一到上京就被人抓起來了。”
薛允衍微闔雙眼,沉思了片刻,復又睜開眼睛頷首道:“極有可能。”停了一會,又問:“他幾時到的上京?”
“十日前。守城的府兵有一個記得他。據稱他入城時摔了一跤,十分可笑,那府兵便記下了他的樣子,莊狻後來去查訪,便從那府兵口中知道他進了城。”薛允衡說道,旋即又勾唇一笑:“如今陳國府兵之中,不只江家兵愛財有道,杜氏、周氏莫不如此,花些小錢,什麼都能問出來。”
他的語氣滿是譏誚,偏面上還是一派悠然,就像在說著別處之事。
薛允衍未曾接話,只略略低頭,淺墨色的長眉掩去眸光,似是在沉思。
車廂裡安靜了片刻,然而,那種若有實質的淡靜與冷肅,卻讓阿堵覺得,這兩位郎君還是說起話來好些,哪怕是吵嘴,也好過此時無聲的壓抑。
“我在想那塊割掉的人皮。”
薛允衍淡漠的語聲響起,一開口便是驚人之語。
薛允衡怔住了。
隨後,他狹長的眸子裡便閃過了一抹異色,眉峰輕聳,斜斜睇了一眼過去,揶揄地道:“有趣。長兄如今也想做令史了?”
陳國各縣皆設有令史一職,這個職位乃是專門帶人處置屍首的,雖為賤役,卻也勉強可稱為官。那段馬便是其中佼佼者,也可以說,是其中最為臭名昭著之人吧。如何定論,見仁見智。
對於薛允衡微帶嘲意的笑謔之語,薛允衍連頭髮絲都沒動一下,仍是斂眉沉眸,琥珀色的眸中似有光華流轉,像是想到了什麼重要的事情。
便在此時,馬車外忽然傳來了一個嘶啞的聲音:“中丞、侍郎,屬下有要事稟報。”
這聲音帶著股莫名的森寒之意,就像是從墳墓裡發出來的一般,又冷又��恕�
阿堵沒來由地覺得身上發冷,抱著胳膊抖了兩抖。
“停車。”薛允衍立時敲響了車壁,修長的手指十分有力,車壁脆響如金戈相擊。
馬車很快便停了下來,薛允衍便吩咐一旁的阿堵:“開門,請段令史上車。”
雖然阿堵不是他的小廝,可他使起來卻很順手,此刻的吩咐亦是極其的理所當然。
阿堵卻沒敢就應聲,而是偷偷地看了薛允衡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