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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一根柔軟的耳機線從耳廓後妥帖地繞了上來。
隨著動作,耳骨被他微涼指腹輕輕刮過。
商明寶不敢抬頭,只知道蔣少康製造的噪音被從世界裡剝離。
向斐然在ipod上按下播放鍵,一陣沙沙的雨就此下在了商明寶的腦中。
他半蹲著,視線與坐在半截樹樁上的她齊平。嘴唇張了張,似乎是說了簡短的一句話。
商明寶聽不見他的聲音,抬起手,想摘耳機。
但手指被他捉住,摘了一半的耳塞也被他輕輕推了回去。
那陣微涼的觸感在她的指側轉瞬即逝,像耳朵裡的雨下在了現實裡,溼漉漉的苔蘚生長在了她的面板。
她很想衝動地拉住他,請他再多牽一會。
第二天,懷疑是聽了一晚上雨聲的緣故,天氣真的轉陰。
但山林天氣本來就變幻莫測,晴雨反覆可能就在幾步路的功夫,行程便照舊。直到傍晚,悶雷從天邊滾近。
站在山頂,視線可以輕易地越過茂密林梢,看到布在另一座城市上空的濃黑密雲。雨醞釀了一整天而未至,溼氣恐怕達到了90以上,空氣宛若能滴水,讓人悶得喘不了氣。
吃晚飯間隙,向斐然接了一通衛星電話,開口時叫的是“師姐”。
他打電話時沒避著人,認真聽著,間或“嗯”一聲,末了,似乎是給了一個見面的約定:“明天下午。”
等他打完,方隨寧有話說了,語氣意味深長:“我知道是哪個師姐。”
向斐然瞥她一眼,文不對題地答:“找我幫她處理資料。”
方隨寧“咦”了一聲:“上次讓你帶共一的也是她。”
“那是她老闆出面。”
來回對答幾輪,只顯示出這個學姐確實和他關係匪淺,至少在方隨寧這個表妹這裡擁有極為清晰的存在感。
商明寶撥弄著篝火,雙睫垂著,問了個無關緊要的問題:“內地喊學姐叫師姐嗎?”
“不是,也叫學姐,但是一般同一個課題組裡的就會用師兄姐相稱。”方隨寧回答,眨眨眼睛:“某些人什麼時候變這麼好心啦?衛星電話也找得到你,還不是你特意把號碼告訴人家的。”
向斐然對錶妹的調侃
() 無動於衷:“問課題組的人就行。”
他經常出野外,雖然本意是為了遠離人群,但課題組確實也偶有急事,因此有那麼幾人和小導知道他的衛星電話。這種事不難打聽,費點功夫而已。
方隨寧沒注意到身邊的人已經很久沒說話,似乎連呼吸都變沉了,還在問:“那你明天下了山,直接去找她麼?”
向斐然不輕易允諾,一旦開口,必然會做到。他“嗯”了一聲,已經開始在腦中搜尋起有關這個學姐所做課題的高水平文獻。
雖然讀研是本科畢業後的大勢所趨,但上岸一門自己並不喜歡也不擅長的方向,是很痛苦的一件事。這個學姐就是如此,她是為了逃避分子實驗和生物資訊學才特意選的分類方向,但沒有想到實際情況與她想像的相去甚遠——要講好一個物種的系統發育和演化故事,生物資訊學的強基礎是必須的。
她能考到周英澍下面的團隊,證明能力和水平都不差,但做學術是枯燥而孤獨的過程,比之智商,更需要一些本質的精神力——最起碼,不厭惡這門東西。如果本人對日復一的學術日常只感到排斥恐懼和厭惡,那隻會痛苦。這個學姐已經延畢一年,小老闆很擔心她的精神狀態,之前親自開口讓向斐然帶了她一篇共一。
商明寶臉上保持微笑地聽著,手裡的那根木棍在篝火堆裡撥弄出火星。那些火星像極了金色的螢火蟲,但壽命如此之短,浮上半空湮滅,成為四周草木的灰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