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縈繞著代代人事的穀子,是光色襲人的金子。
高粱
大塊的高粱曾經生長在中原大地上,凡低窪的地畝,都是高粱林。高粱高,不怕水淹。清明下種,早十天不早,晚十天不晚。苗長一拃深時&ldo;鋤四鋤&rdo;,壟裡兩鋤,掏苗過壟一邊一鋤,要深,鬆土保墒。長到一尺深時&ldo;抹橫量&rdo;,橫著深鋤一遍,促苗多髮根。長到齊腰深,再鋤一次叫&ldo;耍獨壟&rdo;,鬚根扎有巴掌大了,在大壟里拉兩鋤,除掉雜草,有肥的追一次。鋤過三次,就等著收了。
我知道的高粱有達子眼、高稈青、甜到梢、關爺臉、莛半截、珍珠矮、連毛僧……不下十幾種。甜到梢的葉子寬厚有白霜,模樣敦實,土名&ldo;甜稈兒&rdo;,水分大,可以榨糖。不記得有人成大塊種過,只有那心閒之人,會在菜園邊上種一行,讓孩子們當甘蔗吃。大田裡也有渾身長穗的&ldo;甜稈兒&rdo;,人稱&ldo;二轉子&rdo;,是好高粱的變種,吃著也很甜,只是篾子太厚,不能像甘蔗一樣啃,砍下來劈成瓣兒,一節兒一節兒把穰子扳斷揭下來吃。一不小心,刀子一樣鋒利的篾子就在手上劃一道口子,鮮紅的血冒出來,得趕快用嘴吮。連毛僧的穗兒像剪短了的拂塵,倒披下來耷拉在莛子上,扎掃帚最好。連毛僧口松,容易掉籽兒,籽落地裡再出來,就成了野生的,一年兩年,口兒越來越松,剛一發黑就掉得光光的,只剩下刷子毛兒。所以又叫&ldo;老不還家&rdo;、&ldo;老掉毛&rdo;,產量低,少有人種。
立秋三天遍地紅,高粱曬紅米了。筷籠子一樣的穗子,朝陽的一面先是粉紅,一眼沒看見就紅透變紫了。背陰這一面,由青變白,一兜兒漿水被風忽忽悠悠吹硬。砍倒之前,先刷(掰)葉子。婦女孩子進地裡,揀中間沒被風甩爛的寬葉子刷,一把一把紮起來,刷牛腰粗一大捆,揹回家去,再由老年人捋成一摞一摞的小把兒,放太陽下曬到半乾,挪通風背陽處陰乾,蒸饃鋪箅子。每家根據人口多少,量用而收存。高粱熟透,有些亮稈了,就得從根到梢把葉子全都刷下來,拿細高粱稈兒捆好,砍罷高粱,這些成捆的葉子也乾透了,收回去垛在場裡,冬日沒青草時,摻麥秸餵牛,所以又叫&ldo;摻草&rdo;。
刷過葉子的高粱,被秋風浸泡得一天天泛黃透亮,高粱熟了。砍高粱是男人們的活兒,婦女們跟在後面,拿著釤刀兒&ldo;扦&rdo;。不是釤草的大釤刀,幾寸長的平行四邊形的刀片兒,嵌在一段沒剝皮的粗麻稈或光滑的木棍上。握在手裡,刀刃斜著下,靠近穗兒脖兒扦一刀,在上面第一個結節處扦一刀,手一揚,莛子就被甩到了一邊兒。說是扦高粱,女人們心中最在意的是莛子。要說高粱面並不是什麼美味,人們愛種,是因為它從根到梢都有用處。高粱稈,蓋房績裡子;織成箔,鋪床比木板軟和,棚在過樑上是放雜物的隔板,在過梁下豎起一道&ldo;箔籬兒&rdo;,就是分開裡間外間的界牆,圈起來豎在茓子底兒上,就盛下了吃一長年的紅薯幹、玉米棒。至於當柴,算是賤用了。
至於那高高在上、被秋風吹得柔韌無比的莛子,勒篩子打席編枕頭,穿排子穿筐子穿簍子,樣樣離不了它。走進一戶人家,你看吧,樑上掛的,屋裡擺的,鍋上蓋的,床上鋪的,手裡的,都是這玩意兒。二截兒莛子能勒出簸籮大的篩子,又輕又裝貨,專一用來曬棗,曬剛摘下來的綠豆莢、棉花,曬蘿蔔絲兒。就是最不起眼的秫褲兒,從半乾的莛子上褪下來,也捨不得扔,放水中泡軟了,抽四根打個十字扣,一圈一圈編成蒲團兒,坐下來紡線很舒坦。圓的是蒲團兒,長的是放孩子的搖籃。圓圓的蒲團兒不鎖邊兒,折起來再編個半尺高的筒子,裝些刮篾子刮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