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嗡‐‐嗡‐‐嗡‐‐嗡‐‐嗯,吱嚀‐‐,中音、低音、尖音、破擦音抑揚頓挫,奏出一曲亙古至今的民間弦樂,拉動了農家長長的日月,伴隨著孩子們清苦的童年,這是鄉間女人生命中最幽靜最深沉的旋律。餓時搖響它,能讓人忘卻一天兩頓涮腸水的饑荒;生氣傷心時搖動它,慢慢就消散了胸中的鬱結。窮困的日子,就因為有了這紡車的哼唱而柔和順暢地過下來了。
清夜的紡車聲,是一種讓人享用不盡的心靈哺育。
棒槌
棒槌總是與石頭為伴,不是洗衣石,就是槌布石。不過那是搦在女人手裡,要是換到小孩兒手中,棒槌不但捶青草,捶麥茬根兒,還被高高地撂起來,撂到杏樹上、棗樹上,砸落一地麥黃杏,或是紅屁股兒的露水棗兒。
一塊長方形帶花紋兒的藍色大理石,邊上有個擱棒槌的槽兒,被幾塊碎石支在一棵老皂角樹下,那是大水沖不跑、土匪也不會搶的寶貝。記事兒的時候,奶奶已經是挽著頭髮纂兒的老太婆了,每年春上翻曬箱底子,拿出來一件兒老土布,再拿出來一件兒還是老土布。除了黑的白的,不是老藍的,就是粉藍的,或粗或細或澥或密,都是她和媽媽紡線織出來的。那些衣服,不知漿洗過多少遍,布絲兒都捶扁了,穿到身上起明發亮,走起路來呼隆呼隆響,跟紙紮人兒似的。
平時家裡不管誰出門走親戚,無論新舊,衣服都洗得乾乾淨淨。每一次洗淨漿好晾到半乾,奶奶把它們從晾衣繩上取下來,疊疊拍拍,放捶布石上,揚起那根沉騰騰光溜溜的棒槌,通、通、通……捶一會兒翻個個兒。一個小腳兒老太太,咬著下唇兒,頭一點,頭髮纂兒一撅,頭一點,頭髮纂兒一撅,陽光從皂角樹上篩下來,不住地晃動在她的臉上、肩膀上和後背上,綠濛濛的風,一下一下撩動她花白的髮絲,就這樣坐在日子裡,渾身散發出年深歲遠的味道。要是捶床單兒,捶被單子,奶奶就會喊上她的兒媳婦,一人拉住一頭兒使勁兒拽。兩個人配合默契,身子一仰一合,手中的單子一鬆一緊,拽好了,也不打招呼,不約而同停住手,折起兩頭往中間一勾,疊得四四方方,擱捶布石上捶。捶好的被單兒晾在繩子上,被風吹得一鼓一鼓,麵漿子味兒裡摻進一股兒安詳的暖香,那是石頭、木頭和太陽一起釀成的味道,卜卜啦啦被風颳起來,吹出好遠好遠。
奶奶把她的棒槌看得很金貴,不論是薅麥茬根兒,還是拾谷疙瘩,都不讓我用,說捶那些東西會把棒槌捶出一身麻子坑,就捶不展衣服了。我求的回數多了,她就讓爹去溝邊兒給我找個&ldo;疙瘩錘兒&rdo;。原本是一棵核桃粗的小椿樹,根上結有光溜溜紅薯一樣的錘兒,揮動起來一閃一閃,很有彈性。可沒多長時間,疙瘩錘兒就被我閃折了。有一天,我趁奶奶不注意,把她的棒槌偷偷放到院牆上,出了大門兒拿起來就跑!
奶奶沒有責怪我,從那兒以後,這根稱手的烏木棒槌就歸我了。
謎語兒
&ldo;彎腰樹,彎腰柴,
彎腰樹上掛金牌。
誰要猜著俺這金似謎,
管把地皮翻過來。&rdo;
一個白鬍子老頭兒,坐在青筋一樣凸起的老槐樹根上,咕噥著沒牙的嘴,說出這個謎語兒,讓那個後腦勺上留根小辮兒的孩子猜。孩子猜了半天沒猜對,老頭兒吧嗒吧嗒吸幾口旱菸,撅撅鬍子又說一個:
&ldo;一個老頭背那八斤鐵
溝兒裡走,溝兒裡歇。&rdo;
孩子還是猜不出來,就跑去問坐在織布機上嘩啦嘩啦織布的娘,娘想都沒想就告訴他,兩個謎說的都是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