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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只是,不向陽。”
“我恰好不喜歡刺眼的陽光。”
“哦?”
“是的。”他被家琪請進來,安置到沙發上,“沈小姐,這裡是地暖?”
“對!是地暖。”
“我喜歡地暖。”
家琪不知該給他喝點什麼,馮太太的杭白菊有些不新鮮了,咖啡倒可以,只是方糖吃完了,万俟昭房間裡有好茶,只是二樓在放映《純愛的教育》,讓人不忍耳聞,家琪突然覺得不妥:“你怎知我姓沈?”
他指了指桌上她的作業簿,上面就是她的名字:沈家琪。
家琪從冰箱裡拿果汁的時候,還在痛恨自己為什麼沒有穿那件新買的淺粉色羊絨裙。
“請不要加熱,我只喝冰凍果汁。”
家琪有些不知所措地笑了:“我也只喝冰凍果汁。”
馮太太購物回來,瞭解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對家琪很是抱怨:這個新房客叫什麼?有沒有身份證明?做工還是上學?有無前科?甚至房價都沒有談!真搞不懂這個傻丫頭和人家一下午都在聊些什麼!
“他喜歡旅行,游泳,還有希區柯克的電影。”家琪說。
“我也喜歡希區柯克。”坐在一旁吃南瓜子的娃娃臉說,珍妮一直望著家琪,家琪的春天大概要來了,對這種事她心裡最有數。坦白說,她對剛才那個揹著簡單行囊上樓的男孩子也頗有好感,他有著一種很純淨的氣質。
他叫辰愴,身份證上寫著。北方人,遊歷至此,正是讀大學的年紀,馮太太疑惑他為何不讀書,他說自己的學校是大地和山川,馮太太就笑了,看來他沒有考上大學,但馮太太很喜歡這個小夥子,因為當她報出一個銀杏葉街史無前例的超高房價後,他欣然接受了。
但很快馮太太就為這筆“不義之財”付出了代價,先是冰箱出了故障,不再製冷,然後是電視機的畫面出了問題,像加了紅色過濾鏡,最後是馮太太在廚房忙活時常聽的小收音機啞了嗓子。電器修理費合在一起是一筆不小的支出。
於是,娃娃臉和辰愴抬冰箱,Jake一個人扛電視機,康隆拿小收音機,四個傢伙跌跌撞撞去了街對面的電器修理部,後面跟著家琪。
修理部的老闆姓郎,是個啞子,銀杏葉街的人叫他“啞郎”,但他的耳朵很好使,只是聲帶壞了。小小的修理部只有他一個人操持,馮太太說他手藝信得過。
這個店面的樓上是啞郎的住處,現在他正從樓梯走下來,仍舊穿著那件土紅色毛衣,細而節奏緩慢的雙腿,像個耐力極佳的運動員。他憨厚地笑著代替打招呼,然後幾分鐘搞定了電視機,的確是個行家裡手。
家琪蹲在地上,饒有興致地看那些撒落在地的彩色小零件,粉紅色,香檳色,冰藍色……冰藍色令她想起一個人,於是她抬起頭找他,發現房間裡不見了他,便尋了出去。
辰愴站在店門口的一棵銀杏樹下,踩著滿地枯敗的葉子,他還是單穿襯衣,像是在過春天。
“今年出奇的冷。”家琪沒話找話。
“我喜歡冷天。那個修理部熱得人喘不過氣。”辰愴說。
“我喜歡下雪。”家琪揀了一片枯黃的銀杏葉,突然感到自己在有意地迎合他,實在缺乏個性,於是她很快辯解:“但我受不了冷。”
辰愴用清澈的眼睛望著她,這讓家琪想起水仙花瓷盤底的黑白石子來,哪個書裡的比喻家琪忘記了,但真的很像。
“家琪!我們撤了!”娃娃臉和康隆抬著新加了氟的老式冰箱從店裡出來,Jake還是扛電視機,據說收音機最難修理,需要拆開研究幾天。
回去的路上,家琪有意和辰愴保持了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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