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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插不上話,芸的一番搶白真把人氣壞了,就像被圍剿的小獸,情急之下只好張口咬人。「我還不是跟你學的,你不也一樣嗎,今天施捨一件破衣裳,明天賞兩個臭錢,以為自己了不得似的,你又憑什麼盛氣凌人?你跟我還不一樣是拖油瓶,有爸媽跟沒有一樣,你又不是我的什麼人,憑什麼對我指手畫腳大呼小喝!」
話沒說完她就後悔了,她看到芸的臉煞白煞白,雙唇微張,像溺水的人,可是她鍘不斷洶湧而出的語言,它們像一堵巨浪,猛地把芸掀倒了。
然後是沉默,令人驚恐的沉默。
「原來,你一直這樣想的。」芸又笑了一下,如果那也算笑。
她心裡有一千個聲音在喊不對不對不對,可是喉嚨堵得要憋過去,她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那麼以後,咱們就是不認識的,我的確不是你的什麼人。」芸的語氣很平靜,想想又笑笑,「其實林戈算什麼——」
她該怎麼辦,留下來,道歉,懺悔,求芸寬恕。
可芸不是在發火,發火倒不怕,芸的火氣總是很快就過去了,而那樣的平靜,是不好的預兆。
她往床邊邁去一步,芸已經重新躺下來,翻過身留給她一道直直的背,然後想起些什麼似的,抬手把床簾拉上,沒有回頭。
她站在那裡開始哭,這下子她邁不過去了,她感覺到,她再也邁不過去了。
10
再小的世界,有些人也是難遇見的,如果他不要見你。
芸姐真的不要見她了,或許林戈也是。
她去找過芸,總是不在,數次之後她不再去了,她甚至怕芸在,她也有小小的尊嚴,該說些什麼呢?
林戈倒是遠遠地見過兩次,卻終究沒能走近,總有一個人提早繞開了。
他們很快就實習,畢業,隔著兩屆的時光,他們的事情多麼遙遠,漸漸而成陌生。
她不知道芸畢業去了哪裡,是不是林戈去的地方,不管怎樣,她的追隨只能到此了。
她不說,只常覺得孤獨,孤獨是什麼,是天下熙攘喧囂人聲鼎沸,卻沒有一個記得你。
這種感覺也會長大的,原來。在芸畢業兩年後,她越來越感到這點。
有個秋光明媚的天氣,她回家,晴好的天氣,適宜晾曬,鄰家的陽臺上,長長地飄灑著藍格子的被單。
她突然衝動地從老箱子裡翻出舊衣裳,芸姐給了她多少舊衣裳,五十八件,裙子、襯衣、外套、長褲,十二歲長到十八歲的尺碼,層層疊疊地展開,沉著樸素的時間質感,淡極如風的香氣。
如果它們有心,會記下多少事,芸的,她的,她們共同親近過的衣裳,如柔軟細膩的面板。
她穿著拖鞋跑去超市買了幾大扎衣架,五十八件舊衣裳,密密地晾曬。
風大,天晴,天空朵朵白雲低,她躺在陽臺的涼蓆上仰頭看,那年的記憶回來了,白的綠的淡紫的舊衣裳,隨著風輕輕擺起來,那些雲上的衣裳啊。
她從未對芸說過,她一直多麼熱愛這些衣裳,世上所有的華服霓裳都沒有它們暖,沒有它們香,沒有它們明亮、安穩和美好。
她該如何讓她知道。
感恩的心
她想用整個命去愛這裡,愛這裡的每一個人,她什麼都願意幹她什麼都願意給。
姜彩虹是初二下學期退學的。
2008年3月,春天,她坐最後一排,背後就是紅紅綠綠的迎奧運黑板報,不小心衣服上便抹了幾道粉筆彩。小心也沒用,人太多,座位太窄,她又有點兒胖,十五歲,一百五十三斤,行動總有點兒笨。
那學校叫龍鳳中學,民辦的,意思就是望子女成龍成鳳。去那兒上學的都是「外二代」,希望借讀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