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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嗅嗅這滿桌子的香氣,說:“曉軍,你這真是鄉情滿滿。古今中外,天上地下,怕是再找不出這麼一桌平都風味的飯菜了。”
魁梧問曉軍怎麼不回家住,這麼些年沒見,應該多敘舊。曉軍滿臉無奈,搖搖頭:“人老了,總會有些絮叨,不方便。”我內心深有慼慼,不由羨慕這傢伙的我行我素。
多年未見,自然要多聊聊以前的同學和玩伴。我這些年一直在外上學、在部隊,也就是近年才轉業回來,對此所知不多,魁梧倒是如數家珍。譬如“小屁股”開了一個汽車維修的門頭,“馬蛇子”賣手機卡,“劉大結巴”開了個菸酒店,“耍尿迷”在家裡包了幾畝地養雞,“死羊眼”好像是在幹保險,還有的在打零工、種葡萄、送快遞;還有幾個在市裡省裡甚至外省混,還有三兩個當了兵,還有幾個進了機關事業單位或者學校,寥寥而已。魁梧主說,曉軍只是聽著,很少回話。我聽著,頗有些汗顏,自己整日怨天尤人的,其實很多兄弟同樣也過得很不如意。
曉軍偶爾插句話,感嘆說:大家也都不容易,有機會,要一起發財。我說別光說啊,邊吃邊聊唄。曉軍說:等個客人,來了一起吃。正說著,外面有人敲了敲門。
這是說曹操曹操到啊,我趕去開門,門一開啟,我頓覺眼前一黑。對方龐大的身軀幾乎把門口堵得嚴嚴實實。我眼睛眯了一會才適應這種黑暗,看著對方憨厚的咧開大嘴。
這不是“大痴死”嗎?長成這麼一條巨漢了!“大痴死”原名馬大軍,從小身寬體胖,卻不甚精明。一直被我們叫“痴死”。他父親是一名工人,身高馬大,性格暴躁,媽媽身體不好,常年臥床。那一年,馬大軍父親的廠子宣佈破產倒閉,他父親氣不過,跑去廠長辦公室大鬧,據說和保衛人員發生了“小小的”衝突,過後抬到醫院,當天夜裡就不行了。“大痴死”媽媽又氣又嚇,沒過多久也死了。從此馬大軍成了孤兒,腦子越發糊塗,外號升級為“大痴死”。這孩子穿百家衣、吃百家飯,靠著父親的老兄弟、工人師傅們,居然也如同野草一樣頑強的活下來。從那時候起,我記得曉軍就非常照顧他。
“桀、桀哥,我記得你!嘿嘿!”一米九多塊頭的大痴死緊緊把我的手握住,我頓時感受到對方滿手的液體和油膩。我還沒來得及皺眉,就被曉軍和魁梧擁簇著一起拉進屋子。
曉軍和大痴死熱烈的擁抱,久久不願鬆開。房間內我看得更清楚了,大痴死穿了一件滿是油汙的工作服,臉上也沒弄乾淨,這是下班就直接過來了嗎?我低頭才發現手上全是油汙,趕緊悄悄撕了張紙擦拭。
曉軍和大痴死分開,輕輕拍拍大痴死的背部:去衛生間洗個手、擦個臉,剛從“小屁股”那裡下班嗎?
大痴死甕聲甕氣的答應著去洗漱,魁梧看著曉軍若有所悟:你早就知道“大痴死”在“小屁股”那裡上班吧。那個常年給他寄生活費的人就是你吧。曉軍笑而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