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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已經到了何等危險的地帶,從而迷途知返。這時,譚功達有些暗自慶幸。那座造了一半就停工的大壩,在這個迫在眉睫的關頭,也並非全然無用。假如它此刻真的像自己所盼望的那樣,能給予姚佩佩必要的提醒,廢物利用,那麼當初無數個不眠之夜的嘔心瀝血就不能算白費。想到這裡,在焦慮不安之中,心裡仍有一份僥倖。
在此後的一個星期中,佩佩沒有信來。
接下來的一個星期,還是沒有。
窗外的金銀花開了又謝,謝了又開。
天氣陰晴不定,雲聚雲散,而雨照例是淅淅瀝瀝下個不停。隨著來信的中斷,姚佩佩被捕的可能性也在一點一點地增加。說不定就在此刻,她正在春天開闊的棉花地裡遭到圍捕,猶如一隻喪家之犬,在曠野上進行徒勞的折返跑,而警民協同的包圍圈正在縮小……說不定姚佩佩正在被押赴梅城第二模範監獄的途中:她被五花大綁,帶著對這個世界的憎惡和恐懼,看著鐵絲網外面連綿的春雨……我是一個孤兒,在這個世界上並沒有親人。說不定,審判她的公判大會已經結束(也很可能沒有任何審判),通往刑場的道路就像一桿秤,正好可以秤出殘剩呼吸的重量……
這些悲慘的畫面深深地印在他的腦海中,日復一日,把他原本十分粗壯的神經磨得極為脆弱。就像露水中的蜘蛛網,又纖細,又明亮。不行,不能再這樣耽擱下去了,現在惟一可行的辦法,就是立即動身,趕往長洲。既然姚佩佩的藏身地點被確定在三河與普濟之間的三角地帶,憑著他對那一塊環境和地形的熟悉程度,也許能夠很快找到她。就算找不到,那也並不是最壞的結果,這至少可以說明姚佩佩早已坐船沿江而下,在波濤洶湧的大江之上,如泥牛入海,不見了蹤影。
第四章 陽光下的紫雲英(26)
半夜裡他剛剛在床上熟睡了一會,聽見窗外隱隱有人在啼哭。一輪彎月掛在中天,清風撩撥著窗簾,側耳諦聽,四周又寂然無聲。譚功達披了一件衣服,躡手躡腳地下了樓,繞過向陽旅社的山牆,來到了自己臥室外的窗下。
在葳蕤的金銀花枝旁邊,有一個方形的水坑,大約是花家舍村民用來漚肥的草凼。每一次看見佩佩的來信,他都會將它放在簸箕中燒掉,將灰燼搓成粉末,從視窗倒入這片水凼之中。令他震驚的是,這片水凼如今突然長出了一大片茂密的蘆葦。這片蘆葦或許是得到了灰燼的滋養,長得特別稠密。夜風輕輕一吹,蘆葦的葉子就簌簌作響,彷彿是姚佩佩正在低聲向他傾訴幽怨。譚功達蹲下身子,他的手指輕輕地拂過綴滿露珠的蘆葉,就像是在觸控一張掛滿淚水的臉。他相信,這就是佩佩的臉。
他決定明天天一亮,就到公社去請假,然後立即動身,趕往長洲。
第二天早上,譚功達從樓上下來吃飯,看見駝背八斤手裡拿著一把油紙傘,似乎正要出門的樣子。不知什麼時候,外面又下雨了。駝背八斤看了譚功達一眼,笑了起來:&ldo;譚同志,你的頭髮也該理一理了。村裡有家理髮館,就在診所的邊上,也是免費的。&rdo;
說完,正待要走,又想起了什麼事,他轉過身來對譚功達道:&ldo;今天晚上沒事唄?我們好好喝幾杯,聊聊天怎麼樣?順便也算是給你餞行。&rdo;
&ldo;餞行?&rdo;譚功達吃了一驚,木然地看著他,&ldo;可是我並沒有說過要離開這裡啊。&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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