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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那幾出耳熟的京劇,要聽崑曲的少,聽深明大義的更是頭一回。
這桌客人是老闆點名讓他擱心上的,小廝特沒底的下去安排了。臺上窸窸窣窣一陣,連場面都換了一番。
整個雅間裡只剩下他倆後,雁商的目光一直停留在他身上,他又在透過這副皮囊去欺騙自己。葉阮低著頭自顧自地吃菜,他好像用這十年練就了一番本領,哪怕被那目光燙掉一層皮,面上也還是波瀾不驚。
演員出將,忠貞正義的關大王協周倉趕往孫吳單刀赴會。小廝是個行家,戲從第四折開唱,[新水令]唱蘇東坡的“大江東去浪千疊”,葉阮停下筷子,抬頭時正趕上那句“可正是千丈虎狼穴。大丈夫心別,我覷這單刀會似賽村社。”
雁商疊著腿,手擱在桌面間或跟著敲,那枚黯淡的鑽石戒指在燈下閃著刺眼的光芒。
大江中流,快要到蜀漢,關羽覷著這濤濤江水,回想起當年赤壁之戰,[駐馬聽]別有一派悲壯蒼涼之感。周瑜已死、關羽已老,時間匆匆流轉二十年,這些犧牲真的值得嗎?
葉阮終於抬起頭,對上他的目光。這短暫的一刻裡,他沒有掩蓋住屬於蘭卿的神色,那陌生的一點光從他眼神中透露出來,這層一模一樣的皮囊便瓦解在不同的靈魂之下。
周倉在臺上喝道:“好水!”
關羽說:“周倉,這不是水,這是二十年流不盡的英雄血!”
葉阮突然笑了,在這悲愴的嗩吶聲中笑起來,他的臉上是與記憶中那個人截然相反的無畏。
雁商眼中那種掌控一切的自得猝然出離,二十一年前的葉阮有家庭、有愛,可以用盡手段來逼迫她;可現在這個葉阮什麼都沒有,他似乎什麼都不懼怕。
“雁商。”蘭卿第一次在床下這麼叫他,“幾天前我從遊艇上把小書抱下來,那天的夕陽很紅,把江水都染成了紅色。小時候您教過我,當時我不懂,原來川流真的是溺斃者的顏色。1”
雁商看著他,難得地回想起這段畫面。
——蘭卿剛到雁家的時候其實依賴過他一段時間,剛剛失去雙親的小孩,討好是生存下去的方式,他只會弱小的、本能的依賴大人。主宅的人都看他不順眼,雁商只好把他安置在別院,扔過去也就忘了,一時興起接回來的擺設而已,一忘就是很長一段時間。
約莫過了大半年,某天他坐在中庭看書,小蘭卿偷偷從別院跑了出來,趴在柱子後邊露出半個毛茸茸的腦袋。沒有人管他,他的頭髮已經披肩了,像個秀氣的小女孩。
恍惚間,雁商從他的小臉上看到了舊人的痕跡。他招了招手叫他過去,福利院那些人一定教了他什麼,雁商把他抱到膝蓋上坐著,蘭卿怯懦地揪著他的衣襬,叫了他一聲“爸爸”。
他喉頭極為不明顯地滾動了一下,看著葉阮站起了身。
“過來。”雁商道。
葉阮走過去,那個稚氣的身影已經消失無蹤,他被養成現在這樣,長成與他媽媽毫無二致的梔子花。雁商握住他的手,摩挲了一下。
“我同意給你自由,這就是你要付出的代價。鬧夠了,好好過完這個生日,回到我身邊來,我會讓雁放接手你的工作。”
葉阮臉上的笑已經冷卻了,他沒有對這個決定表露出半分的不滿,依然神色淡淡地說:“最後再陪我去一趟福利院吧,你把我帶回來的地方。”
雁放是被人拍醒的,他悶哼了一聲,身體對摺地蜷縮起來,直感到頭疼欲裂。窗簾被拉開了,午後橘黃的光直愣愣照在人臉上,麵皮都被曬得滾燙。
寧遠的大臉從面前撤走,嘰裡呱啦說著什麼,門口還站著一個盡職盡責的老董。
雁放耳朵發鳴,他抱著頭連甩了兩下,才把那陣眩暈感甩出去,寧遠的話忙不迭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