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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棲順勢抓住他的手腕,將毛衣袖口往上拉,很快露出下面那條繫著平安扣的紅繩。沈棲的手有些抖,聲線也輕顫著,「這是——」
病房裡開著空調,顧硯每晚過來的第一件事就是脫外套,沈棲在病房裡待的無聊,看見心上人之後目光自然是黏在對方身上捨不得移開的,所以不會落下對方身上的每一點變化。
換新外套了,換新毛衣了,人更瘦了、背後的肩胛骨凸得更起了……所以今天顧硯一脫下外套,沈棲便看見他手腕上一閃而過的某個東西。
他那時就忍不住要問,只是蔣明揚剛巧來了,便被打了岔。
之後他看著顧硯給蔣明揚倒水、削蘋果,伸手過來拿紅包……手腕上的東西很多次隨著他的動作從毛衣下露出來。顧硯也沒想著要遮掩什麼,很自然地戴著。
而沈棲哪裡能認不出來那是什麼——那是他送給對方的生日禮物、是那枚平安扣。
「顧硯,你這是、什麼意思?」他一句話斷斷續續很久才終於說完整,眼睛一會兒看顧硯、一會兒又盯著他腕上的紅繩,像是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看見的一切。
顧硯則坦坦蕩蕩的給他看,等他自己冷靜下來。然後去衛生間接了盆熱水,讓沈棲擦臉、擦身。這些事沈棲堅持自己做,顧硯便幫他拉上兩邊的布簾,自己則隔著簾子等在旁邊。
從頭到尾沒提自己為什麼突然會將紅繩戴手上這件事。
沈棲也沒再問。他只是怔住了似的,只會盯著那隻手腕看,非要紅繩露在毛衣外面,一旦看不見了神情就會焦躁,要伸出胳膊去扒拉顧硯的毛衣。
顧硯便索性把毛衣袖口捲了起來,讓那條紅繩明晃晃地露在外面。
沈棲這下心滿意足,把被子高高地拉至臉上,只露出一雙眼睛和一個飽滿好看的額頭,眼珠子滴溜溜地轉,像只藏了一整個冬天的堅果的小倉鼠,高興又忐忑。
之後顧硯自己去衛生間洗了澡、刷了牙,出來後關燈躺在陪護椅上。背後的那道目光並沒有因此而消失,仍灼熱地落在他身上。
「沈棲。」他手掌枕在臉龐、側著身、背著沈棲叫他的名字,背後很快有了回應,「嗯?」
沈棲住的是雙人病房,同住的病友前兩天已經出院,暫時沒有新的病人住進來,所以這會兒房間裡只有他們兩個,黑暗裡彼此的聲音更顯得沉緩清晰,就好像他們並不是各自躺在自己的床上,而是就睡在彼此身旁。
顧硯便又叫了遍他的名字:「沈棲,你之前問我能不能原諒你、我們還有沒有可能回去從前,我想了很久,現在可以告訴你了。」
從看見那條紅繩的那一刻,沈棲就做好了準備,他心裡難以自抑地生起了某種期望,但他不敢說、也不敢問,只敢自己偷偷地、千迴百轉地期許著。
現在顧硯真的將它攤開來說了,他卻又緊張得呼吸都停住了,想聽顧硯說下去,又怕聽到的與他自己期望中的相去甚遠、令他無法接受。
這就像在他腦袋上方懸了一把刀。他知道繩子會斷、刀會掉下來,卻預知不到那需要多久、也不知道自己會不會死於這把刀下。
於是他既希望繩子快些斷裂,好讓他早日知道結果,又怕繩子斷得太快,他會斃命在刀下。
反反覆覆受著折磨。
然而繩子終於還是斷了,刀落了下來:「不能。」顧硯說。
不能。
為什麼是不能。
怎麼會是不能。
沈棲雙目圓睜,他覺得此時此刻自己應該說些什麼,哪怕問一句為什麼也好。
可是他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只能下意識伸手去抓顧硯的背影,卻又在即將觸碰到的那一瞬將手收了回來。
而顧硯卻在同一時間轉過身,面對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