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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入夜了, 只是今夜的宮廷不太平,紫電割裂長空,隱有聚雲傾雨之勢。
秦恕走到御花園那株海棠樹下, 花枝上還掛著嶽金鑾白日系的彩箋,在風裡搖來晃去。
好似好掉了, 又還緊緊懸著。
草叢裡銀光一閃, 他垂手撥開亂草,撿起掉在裡面的紅線銀鈴, 牢牢攥在手心裡。
「三皇子?」有內侍打著燈籠路過,提燈照了照。
秦恕回頭看去,內侍盯著他漆黑不見底的眼,忽然打了個寒戰。
這三皇子怎麼怪怪的。
怪嚇人的。
大晚上不聲不響站在白日寶寧郡主出事的樹下, 手裡還拿了個什麼……紅線?
內侍往後退了退, 「您這大晚上來御花園,有什麼事嗎?」
秦恕收回目光, 沉涼的語調像積滿了雨水的陰雲, 「來看看。」
「看、看什麼?」內侍心慌。
秦恕不作聲。
風又大了,花枝晃了半天,彩箋被吹掉下來。
他抬袖捏住彩箋, 朝內侍伸手, 「燈籠。」
內侍愣了半天,把燈籠遞過去。
秦恕展開彩箋,借燈籠光辨清背面每一行小字。
他親手養出來的一筆字,他認得。
上面無非是嶽金鑾幼稚的寄願,什麼變瘦變美, 自不提,末尾倒是有一句特殊的。
「聽說蘇才人是花朝節前後生的, 生辰應是這幾日,她雖不在了,可人有輪迴,願花神娘娘記得,多照拂她來世一二,也希望能告訴她,她兒子如今過得很好。來生可千萬不要來宮裡當宮女了,若能尋個平民良家,好生嫁了吧,宮裡渾濁,要弄髒她的。」
「花神娘娘保佑,讓秦恕也要健健康康平平安安,雖然不知道向你求這個有沒有用,但是先求了再說。」
她連那點兒小迷信都是可愛又天真的。
秦恕指尖一沉,忍不住壓皺彩箋一角,他迅速碾平,可掌心卻又控制不住地將彩箋揉進掌心,揉進每一道掌紋裡。
內侍心裡是真怕,又不敢走,單薄的身板在風裡抖了半天,額頭一涼。
下雨了。
雨水打濕秦恕的衣袍,他抬頭看天。
內侍忙道,「奴才送您回宮吧。」
秦恕道:「不用了。」
他把揉皺的彩箋妥帖放在心口,攏好衣襟,「送我去眉壽殿。」
內侍:「哈?」
「聽不清?」秦恕隔著雨簾,面目深冷不清,「我說送我去眉壽殿。」
·
秦恕眉壽殿亂成一團。
正殿傳來皇帝震怒的吼聲,「一群廢物,好好的梯子怎麼會塌!」
御花園在場的宮人哆哆嗦嗦跪了一地,有的年紀小鼠膽子的,直接嚇尿褲子,慘白著臉被人拖出去。
那幾個送梯子過來的小太監跪在最前頭,抖得話都說不連貫,「前兒連著雨天,梯、梯上那截橫樑被蟲蛀空了。可奴才們檢查得很仔細,之前真的沒看出問題來,皇上饒命!」
嶽貴妃哭得近乎麻木,眼神空洞守著床上昏迷不醒的嶽金鑾。
她小臉上還沾著一塊幹了的血塊,恰好濺在唇邊,不經意一看,真像是唇脂畫歪了。
嶽貴妃抬起發抖的手,用衣袖一點點蹭掉血塊,眼淚「啪嗒」掉在被子上。
小丫頭少有這麼安靜乖巧的時候,可現在她卻希望嶽金鑾坐起來朝她笑,生龍活虎告訴她,她沒事。
嶽貴妃輕輕戳她腦門上裹著的白紗,哽咽道:「沒心的臭丫頭,姑母一會看不見你便摔成這樣,早知道這樣,我還養你這麼多年幹什麼,你要是醒不過來,是打算把我也一起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