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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了旅社,大堂裡嘈嘈雜雜,聚了許多人在吃著花生喝小酒,白舒童提著行李,踏著青綠花階磚,徑直到了櫃檯找老闆,報了姓名和船票日期。

老闆對了對登記簿,眉頭深深皺起,又拿起了旁邊的老花鏡,從頭對了一次。

“沒有啊,什麼時候來電話說要船票的?確定名字是白舒童?”

“是的,前天從邱寧縣電話所打過來的,是叫李阿萊的人定的。”

老闆捧著本簿子轉頭問夥計。

夥計正拿著粗布清理著櫃檯,想了想,拍了手掌確認,“是有這麼一個電話打來訂了船票,可昨天晚上,又是李阿萊打來了這,取消了船票。你看,這裡我登記過了,又劃掉了。”

登記簿上的確有登記又劃掉的痕跡。

白舒童奇怪,“不可能啊,阿萊怎麼會打電話來取消船票,昨天邱寧暴雨,家裡屋瓦失修漏雨,我們還在糊屋頂呢,他昨晚沒打過,你弄錯了。”

“可姑娘,同名同姓,又是去上海的,這能有多湊巧,不會有錯的。”

此時再糾結誰對誰錯沒有意義,白舒童於是著急又問,“那我現在買,還來得及嗎?還是同班船就行。”

老闆穿著黑色短綢褂,身上衣釦垂掛著小金鎖,擺手的時候,小金鎖也隨之晃動,他面露難色,“姑娘,不巧啊,前段時間上海亂得很,最近剛消停,導致近些日子去上海的船票緊俏得很。你現在訂,也只能訂後天。”

白舒童立刻應承,“好,後天便後天。”

“定幾等艙啊,姑娘。”

白舒童思量了會兒帶出來的錢,想著還得多住兩天的旅社,咬緊牙關說,“四等艙。”

頭髮花白的老闆從老花鏡裡抬起眼,額頭擠了三道紋路,姑娘身上穿著新淨,給銀兩錢的手秀氣,也不像窮苦人家出來的。

“姑娘,你是一個人去上海?”

“怎麼了嗎?”

“四等艙沒有固定休息位,都是公共的,誰搶到了就算誰的,你個小姑娘家,還是買個三等艙吧,也安全些,也就差兩塊五銀圓。”

白舒童面露緋色,難以直說。

如果沒有耽誤兩天,那麼她就會買,可是,錢實在不夠,她就說,“沒關係的,老闆就四等艙。”

“那好吧,姑娘,那我可登記了。買了,除了升艙,可不能退哦。”

“行。”

白舒童又麻煩老闆給開房間,老闆遞給了她鑰匙,她轉了身又繞回來,有兩天的時間,總不能在旅社裡白白等候吧,於是就問老闆,“老闆,你知道哪處有能做兩天短工的地方嗎?”

“你會做飯嗎?”

白舒童搖搖頭。

“會點針織女工嗎?”

她還是搖頭,“簡單的會。”

雖然她住在邱寧鄉下,但是李家總想著有一天白家會來接女兒回去,所以也沒讓她幹粗活,該上學、該給的衣裳、飯食一樣都不少。

只是今年年初,白家不知怎麼了,原本應該在春節時寄來的補貼錢,沒有再寄來,再加上李國邦染上了煙癮,荔枝無收,一下子生活落入了泥潭,變得拮据了起來。

老闆咦了一聲,又深深淺淺地打量了面前人,心裡想,咋邱寧來的,卻是小姐家的做派呀,他於是就為難了,“這麼些活都不會,你會什麼?”

“我能講洋話,替人寫書信。雖然做飯不會,可我洗碗會,針織女工我不會,可我會洗衣服。”

老闆思索了片刻,戴著金戒的粗壯手指,指了指對面還未營業的地方,那頭門面金碧輝煌,門口還站著兩個穿西裝打領結的門童,正依靠在羅馬柱上。

不一會兒,有高鼻翠眼的洋人從轎車下來了,他們就立刻打起了十二分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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