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榻上,老神在在地手捧杯盞,小口小口地喝著羊乳,外間風雪疾勁,內屋馥馨滿香。陸綽月白長衣,高束髮,背立於前,身形頎長,質蘭氣雅,頗有水墨淺淡畫中人的意味在。
再有陸長英病尚未痊癒,身披白毛大氅,面色潮紅,亮眸挺鼻,側立其旁。
陸家父子朝哪處一站,哪處便是清漣風景。
長亭彎眉抿嘴笑,她從來都不操心這些事,反正還有父兄,天塌下來都有他們頂著。
“周管事——”
陸綽抬起頭揚聲喚道,周管事立時在外廂應了個是,陸綽再言,“讓秦副將帶兩隊人馬向珏山打探地形,再看四周樹叢灌木大小,地面鋪雪的深淺程度,還有珏山之中是否有流民悍匪,快去快回。”
珏山即是出幽州往北前行的必經之路。
未過一個時辰,秦副將親來回稟,冷盔輕甲帶滿身雪氣。
“。。。珏山地形複雜,既有高山深谷,又有淺洞埋沙。四周高林聳立,樹木老成,不會輕易被雪壓垮。雪埋得不深,棧道修繕得當,如今剛剛沒過馬蹄。幽州地窄人稀,珏山人煙罕至,更無流民悍匪逃竄,幽州近三十年都未曾聽聞有此事發。末將又問守林老漢,照往年來看,這雪怕是十天半月停不下來了。”
也就是說,若此時不走,等雪再埋深一些,十天半月也走不了了。
十天半月之後會是什麼情形,誰都沒有辦法預料。
長累不如短累,拖家帶口的,陸綽耽誤不起。
“吩咐下去,用過午膳之後,列隊出發。將士每人一大碗米酒,算是取暖也算壯膽。等到了歷城,宰上百來只羊,再好好犒勞大家。”
陸綽手敲輿圖,古白玉扳指敲在沉木,悶沉一聲鈍響。
算是一錘定音。
百雀、陳嫗來來回回收拾箱籠,雪天趕夜路本就惱火,又逢陸長英風寒未好,陸綽大發慈悲讓陸長英在馬車裡歇著,想了想又叫陸長茂陪在兄長身側,兩個身形頎長的少年郎擠在一處,長寧的馬車便小了些,總不能叫符氏讓車吧?長亭便自覺自願地收拾東西,預備往長寧處窩一宿,誰料得長寧馬車內廂燻了桂花香,甜得發膩,長亭一進去便捂著鼻子縮了出來,眼風隨即便朝小長寧飛過去。
長亭只好黑著臉帶人往符氏那處去——本就相看生厭,這回還要一看就看一宿,誰受得了啊。。。
陸綽已收拾妥當坐立於馬背上,見長亭神色,佝下身來,溫聲安撫長女,“。。。就忍一宿。。就一宿。。。就當作是照料阿寧。。。”
“我又不是管事嬤嬤,我才不要照料阿寧!”
長亭一向嘴硬,埋下頭,悶聲低嚷,“忍忍忍。。。每回都叫我忍。。。夫人說話我本就不樂意聽。。。聽了就讓人無端端地生氣。。。”
陸綽向來容忍長女的小脾性,笑起來,身上摸了一摸,沒摸出東西來,想了想摘了手上的白玉扳指佝身遞給長亭,湊攏長女的耳朵,悄聲道,“且先玩著這扳指吧。。。等到了歷城,讓阿英帶你去吃夜市,想吃什麼吃什麼——不告訴陳嫗。”
士族小姑娘家教嚴,長亭從沒做過這檔子事兒,小姑娘自然都對沒做過的事兒懷有無限憧憬和期待。
長亭面色一緩,哼哼唧唧接過扳指,再一步一三回頭地上了符氏的馬車。
外頭高揚號角,輕騎先行,馬蹄之聲踢踏,馬車緊接著跟上,長寧歪在軟枕上聽陳嫗唸書,唸的是顧配之先生寫的遊記,正好唸到珏山這段兒,“雙玉為珏,珏山地勢險峻,東麓緊挨幽州,西南麓再向前走五村三鎮,即至歷城古城牆。珏山出玉,溪澗寬河之中,常有美玉間生,畔間河草可食,味甘汁水充盈。珏山林中白玉起頭的長菇亦可食,以香茅烤制,味鮮好食。。。”
老人家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