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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音?當夜不過是班門弄斧,如今想來,還甚為羞愧呢!”
崔朔這回終於可以名正言順地看向她。昏黃的燈光下,她容顏淨美,一如當年。
微微一笑,他眼神溫和,“娘娘這麼說,便要讓臣無地自容了。”
皇帝見他們二人在那裡說著客套話,忍不住回憶起當晚二人彈的曲子。那首曲子雖然在後面給他帶來了一些不太愉快的感受,但拋開那個,確實是配合得極好的一次合奏,“朕記得你們彈的是《懷人》?朕以前一直挺喜歡這首曲子,沒想到如璟和充容也喜歡。”
顧雲羨微笑,“臣妾喜歡這首曲子裡安靜和緩的相思之情,讓人聽了忍不住動容。”頓了頓又道,“不過那晚臣妾把曲子裡的意思都給彈變樣了,還好諸位沒有笑話。”
崔朔眼中帶上一絲追憶,看著遠處葳蕤的群山半晌,才慢慢道:“臣喜歡那首曲子,是因為一位故人。”
皇帝見他神情有些古怪,思考了一瞬才試探道:“如璟的這位故人,可是先夫人?”
崔朔愣了愣,收回視線苦笑道:“陛下聖明。”
見他眼中無法掩飾的黯然,皇帝忍不住嘆口氣,“你這也太痴心了,讓朕說你什麼好!看到你這樣子,朕對你那位夫人真有幾分好奇了。也不知道是什麼樣的女子,能配得上你這番深情。”話一出口就反應過來,伊人已逝,再好奇也看不到了,“你上回說不願續絃,當著那麼多人的面,朕不願你把話說死了,才沒有深究。如今朕想問你一句,你可是認真的?”
“臣都當著那麼多人的面對陛下陳情了,當然是認真的。”崔朔平靜道。
皇帝看著他,有一瞬似乎一句話也說不出來,許久才慢吞吞道:“她就那麼好,讓你甘願承受如此大的壓力,也要這麼做?”
崔朔看著皇帝,聲音輕而堅定:“在臣心中,她是這世上最善良、最堅強的女子,讓我欽佩,讓我永遠無法忘記。”
是的,這世上最善良、最堅強的女子。
崔朔還記得,打從那日在顧府初見之後,他總是忍不住想起那個小小的姑娘。
天氣越來越冷,她是不是還會一個人在院子裡和麻雀玩?形單影隻,彷彿被人遺棄的小貓。
他有心再去看看,卻又不願讓顧三郎瞧了笑話,只得硬生生把這個衝動忍住。
太過糾結,以至於某日顧三郎再次邀請他去顧府做客時,他答應的速度把自己都嚇了一跳。
此時距離他上回過來不過小半個月的時間,煜都卻已經又下了兩場雪,寒風凜冽,掛在臉上隱隱生疼。
他與諸位友人一起在湖心亭飲酒賦詩,中途藉口更衣,再次去了上次見到她的地方。
去之前他在腦子裡構想過很多種可能。譬如天氣太冷了,她便沒有再出來了,又或者她眼睛好了,有更好玩的事情要做,沒空和麻雀混在一起。
就這麼一路猜測,到最後自己都覺得自己有些可笑。
然而再多的想法,在看到那個坐在落滿積雪的松樹下的小小身影時,都退到了一邊。
那一刻,他終於確定,自己真的很期待看到她。
她身上裹了一件厚厚的短襖,眼睛上仍然纏著白紗布,面前放著一張琴,纖細的手指在上面撥弄著。
她彈的是《懷人》。
他從來不知道,原來這麼小的一個姑娘,琴聲裡也會有這麼豐富的感情。
透過她的琴聲,他看到了煙雨濛濛的江南,漁夫撐著船滑過白霧茫茫的江面;看到了少女簪在鬢間的木蘭花,露珠在花瓣上滾動;看到了十里相送、依依不捨的友人,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
一朝別離,再見無期。從此故土便是千里之遙,此生都不一定能再回去。
一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