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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光正照在李隅的臉上,黑色的眼睛被照成棕褐的琥珀,他的嘴唇微微啟開,好像是皺著眉低聲說了「我不……」什麼的。
不過阮衿還沒聽清後半句,就被一個小插曲給打斷了。
時值三輪車一邊向右拐彎,一邊正壓過坎溝。慣性加上劇烈的顛簸,不僅乘客整個被顛得往上騰空,那一大袋土豆也忽然不受控地朝李隅呼啦一下全倒下來。圓溜溜的黃心土豆霎時傾巢出動,石頭一樣迅速滾了他滿身,從膝蓋到腰,半截身體差點被這些該死土豆給埋了。
「操。」
李隅兩隻手稍抬高了起來,輕輕地罵出了一句。
阮衿忍住了笑,和那些笑聲放蕩的大媽們一起把土豆一個個重新拾起來,裝回袋子裡。
褲子都蹭上灰了,阮衿幫他順手拍了拍褲腳,仰起來臉說,「對了,你剛剛要說什麼來著,我還沒聽清。」
話說從火車上擠下來也是,他沒聽清李隅說的話。
他只是用手指撣著自己的衣服,「我沒說什麼。」
看來火車站那一塊就是最繁華的市區了,越遠離市區,其他地方地方屋舍都變成了平房,都看起來都跟農村差不多。
灌進來的風混合著草莖和家禽排洩物的味道,既清新又有點臭,不那麼令人討厭。阮衿和李隅是最後下車的,下來了之後,雙腳站在堅實平整的地上,仍殘留著那種發麻的感覺。
「你家在哪兒?」李隅站在寬闊的大馬路邊上眺望,下面種的是大片水稻,水面閃亮亮的,不遠處有隻黑色的水牛在有悠閒地在泥地裡散步,幾隻鳥偶爾飛起又落下,踩在它背上啄食蠅蟲。
而馬路邊山兩層樓的房子隔一百米就有一家,灰色的側牆上還印著各種巨大的廣告字。
「就最前面那個,印著『夢湘床墊』的那個。」
阮衿指了一下不遠處一棟不起眼的房子,灰撲撲的,和其他房子如出一轍,沒有什麼區別。
到了門口,塗著黑漆的鐵門色澤剝落了許多,生鏽的大鎖還好好掛著。旁邊修了個小小的花壇,雜草有半人高。而站在門口能看見裡面的院子,堆在地上的水泥砂石上長了一層風中搖曳的薄荒草,還有些建築材料,都還靜靜地堆著。
裡面寂靜無聲,彷彿時間停留在某一個未竣工的時刻,然後就再沒有啟動過。
顯然是沒有人進去過的。
阮衿忽然想到了「中庭生旅谷,井上生旅葵。」這一句詩,即使是大中午的,仍覺得這裡有一股沉悶陰冷的死氣。
他繞到花壇邊檢查,果然那個長滿了亂七八糟的荒草的花壇裡上有什麼東西在一閃閃地反射太陽光。一把雜草撥開,果然看到了嶄新的食品塑膠包裝紙,還有剩點水的礦泉水瓶子。
撿起來看了發現上面生產日期都是前幾天的。
李隅跟著一看很快也心領神會:「那看來她就在附近了。」
沒跑了,阮心小一點的時候就很喜歡偷偷在花壇裡丟垃圾,怎麼教也不聽,這一直是她的壞習慣。阮心就在附近的這個事實伴隨著焦慮逐步消解掉了,那份沉重的枷鎖在消失後取而代之的卻是後知後覺燒得厲害的憤怒和無奈。
緊繃的神經一經鬆弛,渾身都在脫力,一層層令他疲憊的東西在啪嗒啪嗒地脫落,落在地上反彈出振聾發聵的聲音。
他想蹲下緩一會,手臂很快被李隅向上撐住了,他可能以為自己要昏倒了,「不舒服嗎?」
「不是的。」眼前晃動著李隅的領口,細細的銀鏈子落在鎖骨上,那裡盛著陰影和陽光,混合著,搖曳著,像是一汪拯救沙漠旅者的水。阮衿忽然有種自己什麼都不想,就倒在李隅懷裡睡一覺的衝動。
太累了,他也的確迷迷瞪瞪地想靠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