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回憶 (第1/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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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身上會出現的最矛盾的特點是什麼?
在索然平淡的前半生,白鷺洲對這個問題還沒有確切的答案。
但遇到池柚之後,她覺得她似乎為這個哲學難題找到了一種解答方式。
父母的血無疑共同流進了池柚的身體。除了兩個人冠絕眾人的高智商之外,他們也為池柚的命運立下了完全背道而馳的風向標。
池秋婉的醫者仁心。
孫金文的變態扭曲。
在他們的孩子誕生的那一刻起,他們二人滿是差異的血液,就已開始撕扯起這個孩子的一生。
——如果池柚只有池秋婉的基因,她便可以安心一頭扎進純粹的醫者生涯,善良會是她唯一的本性。
她此生儘可以利用她的聰慧與學識,死骨更肉、觸手生春,做一個會帶來無數貢獻的醫學研究者,挺直腰背沐浴在所有人的稱讚與愛戴中。
——如果池柚只有孫金文的基因,起碼她可以像孫金文一樣淪為徹底的變態,不管法律和道德會怎樣裁決她,她也能夠平靜淡然地面對一切。
就像孫金文臨死前那樣,至少,在自己的世界裡是邏輯自洽的。
可池柚很不幸地各擁有了一半。
所以她殘忍,嗜血。
可又善良,無辜。
她註定要一邊劃開血淋淋的筋肉,一邊被自己的良知永無止境地痛苦地審判。
她註定是分裂的。
矛盾的。
自我懷疑的。
無法統一的。
在她的良知還沒有被社會體系馴養成熟時,就會像現在這樣。
她不懂自己身上發生的所有事,不懂自己究竟做錯了什麼,不懂為什麼自己的人生才剛開始,就好像已經被全世界深惡痛絕地拋棄了。
因為不懂,所以走向崩潰。再分裂,質疑,歇斯底里,惡性迴圈。她的結局,似乎在開端時就已被譜寫完成。
白鷺洲感覺自己都能一眼看到這片狼藉的收場畫面。
可憑什麼一個人的悲劇會從出生那一刻就被寫定?
沒有這樣的道理。
不是嗎?
白鷺洲從路燈的圓罩中走出,微微瘸著,不再像身處人群中時那般極力掩飾自己的腿腳問題,搖晃著走到池柚的面前。
“老師。”小池柚不確定地喊她。
白鷺洲來的路上走得太急,呼吸還有些不勻,輕聲問:“怎麼不回家?”
池柚:“老師,您還願意來看我?”
她看起來好驚訝,
居然還會有除了家人之外的人找到這陰暗的角落,來看看她。
白鷺洲的心尖不由一痛。
她強壓下情緒,又問:“你不回家,在這裡做什麼?”她眼神向下瞥,“為什麼要這麼做?”
小池柚看了看地上被剖得亂七八糟的動物屍體,沾滿血汙的手忙伸過去,把它們擺弄整齊。
“我就是……帶點貢品來給爸爸,我看其他人來這裡,不也帶水果什麼的……”
白鷺洲:“……”
這世上恐怕只有池柚會拿這些東西來做祭品。
不過,在眾多平平無奇的祭品中,孫金文恐怕也就只喜歡池柚這一份。
池柚收拾到一隻小麻雀,像是在撿起它的這一秒,她才注意到麻雀耷拉著的小腦袋。她忍不住舉起它,端詳了一小會兒。
“……好可愛。”
她由衷地誇讚,然後望向白鷺洲,靜靜的。
忽然,嘴角扯出一弧有些討好的笑。
“如果我死了,您會帶著這樣可愛的貢品來看我嗎?”
白鷺洲不置可否,反問道:“你準備什麼時候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