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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棟樓,除了壁爐裡的火燒木材和時鐘分針走動的聲音,一點聲響沒有。
所有人都在睡覺,上海人睡懶覺是出了名的,尤其是這樣的新派人家。
只有自己家裡,沿襲著前朝的清規戒律。
「早起,有恆,舉止端莊。」打小父親就這樣地教誨她。
「一個小姐,睡到太陽照肚皮,像什麼樣子?」李媽每早六點就到她房裡打掃。
「女德!」母親皺著眉頭提醒。
母親總是皺著眉頭,這些年兩條蛾眉之間出現了好幾條紋路,昨夜她不回家,神經孱弱的母親怕是一夜不能安睡。錢家平昨天說他即刻安排家裡退婚,不知道退婚的資訊今天能不能傳達到婁家?
不管傳不傳達到,今天回家是躲避不了的,除非外面雪堆的山一樣高。
嚴幼成,她也想起了嚴幼成,海棠花,他的眼睛,那頂在她坐下壓扁了的帽子,他給她開了門,他和她說話的時候,哈,好看,他是真的好看,他不僅人好看,聲音也好聽,可是她哪有什麼閒心,去想一個男人好不好看?
她是真睡不住了,腦子裡東西太多,亂鬨鬨的,好像壁爐裡肆意亂蹦的火星子。
她輕輕坐起身,輕輕離開床沿,回身看一下床上的陳麗芬,麗芬睡意正濃,一點沒有受打擾,她扭了扭嘴,手往上舉,好像在笑,麗芬看上去,真好似快樂的嬰兒一般。
虹影即已起了身,腦袋裡的雜??x?思便輕減了一些,她想走幾步的話,那些愁緒便更能消散一些,她在床邊走了幾步,就覺得這場景有些奇怪,床上麗芬在睡,床外她默默地踱步。
麗芬睡覺,需要她巡邏不成?
反正外面沒有人,她悄聲開啟房門,為了不發出一點聲響,她把腳上的絲綢繡花拖鞋留在了房內。她躡手躡腳地走出去,地上鋪的是據說是南半球進口的羊毛地毯,赤足在上面走,像是踩在雲層裡一般柔軟。
樓道里果真空蕩蕩的,只亮著幾盞壁燈,在樓道里散步的話,要是正好有人開房門出來,看見了也是相當奇怪,她於是往樓下走去,她身上穿著麗芬拿給她的維多利亞風格的長睡袍,白色紗丁緞鑲了奶白色的蕾絲,這棟樓裡真是一點都不冷,她昨天進了門就感覺到了,麗芬說這棟樓的供暖全靠樓外那不起眼的鍋爐房,當然還有無數壁爐的輔助功能,當虹影垂足的蕾絲漫過樓梯最下面一步臺階駝色地毯的時候,她看到客廳雖然空無一人,壁爐依舊在燃燒。
客廳的法式玻璃雙開門敞著,算得上是開放空間,虹影想,不私自進入任何關了房門的房間都算不得不禮貌,她預備掀開客廳厚重的窗簾,看看外面雪勢路況怎樣。
只要能走,陳家大概會安排車子的,如果不安排車子,她租輛車,哪怕坐電車也要回家。
西式的客廳,玻璃門這邊放著幾套沙發茶几和各種檯燈或落地燈,那一邊則擺了一架三角鋼琴。麗芬會彈鋼琴嗎?虹影想了想,不記得麗芬提起,她自己倒是會彈幾首曲子的,父親在世的時候,安排她跟一個白俄羅斯女人學過幾年,家裡也曾有過一架立式鋼琴,父親一過世,大伯迫不及待找藉口把鋼琴賣了。
她又不賣唱,彈這些洋玩意做什麼?我們慧卿也不會彈,不是蠻好。
大伯母輕描淡寫地說。
又想起他們!虹影心裡暗自埋怨自己庸人自擾,眼不見心不煩,這些勞什子人不在眼前,她還巴巴地想他們,讓他們打擾她難得的清淨時光。
她繞過那架黑色的三角鋼琴,在足有兩人高的落地長窗前,繞上手指,撩開猩紅色的絲絨窗簾。
雪確乎不下了,地是白色的,樹和花,也鋪了薄薄的一層棉絮一般的雪。
快六點了,天將將吐出點明朗的意味,今天的天氣,應該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