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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隨著主人走進客廳,四五個少男少女正低著頭站在一角,想必是他們所為。房主的女兒瑪麗是他們的高中同學,在學校就經常受到他們的騷擾,這回竟找上門來了。在她的指認下,那幾個少年的父母也都被「請」來,十五六個美國白人,男女老少坐了一屋子,幾十隻眼睛都盯著我這個黑頭髮、黃面板的警察。
面對幾十個犯人的圍攻我曾毫無畏懼,面對這些美國人,要我滔滔不絕地像居委會主任一樣擺平這些鄰裡之間的瑣事,我腦袋一下子就大了,這美國孩子不比中國,說深了不行,淺了也不行,他們連親生父母都敢告到警察局。他們未成年,大錯不犯,小錯不斷,既不能抓,又不能由著他們犯混。既得安撫房主,又不能弄僵了鄰裡關係。這可如何是好,連個商量的人都沒有。我本來可以要求支援,可這麼點事都擺不平,多沒面子呀。
我正在著急,安娜趕到了,知我者安娜也!她就知道我玩不轉這光嚼舌根子的事,所以趕來幫忙。我看了看安娜,心想這狗咬刺蝟從哪下嘴呀?她低聲說道:「別有顧慮,大膽說,該怎麼辦就怎麼辦,有我做後盾。」
得到安娜的鼓勵,我心裡有了底,損毀他人財物是一項輕罪,安娜一句該怎麼辦就怎麼辦提醒了我,法律不是規定得很清楚嗎,怎麼在課堂上對答如流,一到節骨眼就蒙了呢,還是美國文化的功底不深啊。面對持刀的歹徒,有一分的把握,我敢冒九分的危險,要用英文與美國人舌戰,即使有九分的把握,一分的不自信,我都覺得心裡沒底。
「是誰往人家車上噴的油漆?」我正顏厲色地問道。
「是我,我不喜歡瑪麗。」一個男孩子答道。瑪麗就是房主的女兒。
「我如果不喜歡你,也在你家汽車上噴……」我剛想說「bigtits」,一想不對,我還不知道這句話是什麼意思,連忙改口道:「也往你家汽車上亂噴亂畫行嗎?」
沒有人再敢插嘴。
我清理了一下思路,滔滔不絕地講了起來,從犯罪的構成到處罰的方式,當我說到最高可判三年徒刑時,我注意到那幾個搗蛋鬼和他們的家長都緊張起來。「但是,」我話鋒一轉,「念你們是初犯,我給你們另外一個選擇——和解。願意和解還是去法庭,你們自己決定」。
全場沉默。
「和解,我們願意和解。」一個家長帶頭,大家一齊附和。
「好。第一,修理汽車的費用由你們幾家分攤。」
「應該的,沒問題。修車期間,我們出錢租輛車讓他們使用。」家長倒是通情達理。
「第二,每人簽份保證書,六個月之內不得接近這棟房子,如有違犯,即以非法侵入他人住宅逮捕。」我話音剛落,安娜已把印好的保證書遞到那幾個孩子手上,她真細心,想得如此周到。
我把頭轉向屋主,問他對如此處理是否滿意。屋主聳了聳肩 :「咳,本來是孩子們之間的事,要不是把汽車弄壞了,我也不會叫警察,希望諸位能夠諒解。」說完他還跟鄰居們挨個握手。
「還有一點,我認識你們高中的校長,如果你們不再騷擾她,」我指了指房主的女兒瑪麗,「我就不告訴你們校長」。其實我根本不認識什麼校長,成心嚇唬他們呢,這是國內的慣用伎倆,也不知美國孩子怕不怕。
開完家長會,我送安娜走到她的警車跟前,想聽聽她的評語。安娜沖我豎起大拇指:「幹得不錯,處理的也適當,皆大歡喜。尤其你說認識他們校長,一個個都嚇得夠嗆,你還真有歪點子。」
受到紅顏知己的好評,我心裡美滋滋的,再堅強的人也需要鼓勵不是。幸虧安娜幫我穩住陣腳,還及時為我準備好保證書,配合得真夠默契。
忙了一晚上,我還沒鬧明白他們噴在車上的那幾個字是什麼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