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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do;憐憫之心使女人成熟。我本來是個小姑娘,本來自己還可憐自己呢。可是在戰爭的頭一年裡,我的見識和感受是那麼豐富,以致於覺得自己已經是個成熟的大人了。尤其是,當我親眼看到這些男孩子被截去胳膊或者大腿時,孩子氣很快就從我心中消失了。人沒有一模一樣的傷口,戰爭對每個人的傷害是各不相同的。

&ldo;傷員常常喊著:&l;小護士,我的腿好疼啊。&r;其實他的腿已經沒了。……我最害怕的是抬死人,微風掀開床單,死者正瞪著眼直勾勾地看著你。只要是死者睜著眼睛,我就抬不動,只好先把他眼睛合上……&rdo;

&ldo;有一次,運來了一位傷員,全身上下都紮上了繃帶,連腦袋也受了傷,臉幾乎一點兒也沒露出來。他活不多久了。可是,也許我使他想起了誰,他對我叫著:&l;拉莉莎……拉莉莎……親愛的……&r;很可能,他在叫他愛著的一個姑娘。我知道,我從不認識他,可是他卻在叫我的名字。我走近他,莫名其妙,呆呆地注視著他。&l;你來了?是你來了嗎?&r;他喃喃地說。我抓住他的雙手,俯‐下身子……&l;我知道,你準會來的……&r;他嘴唇嚅動著說,我弄不懂他說的是什麼。現在我一想起當時的情形,眼淚就禁不住湧出來,簡直講不下去。他又說:&l;我離開你上前線,還沒來得及吻過你一次。現在,你吻我一下吧……&r;我便對著他俯下頭去,輕輕在他唇上吻了一下。他的眼睛裡湧出淚水,濡濕了繃帶。我趕緊躲開了。經過就是這樣,後來他死了……&rdo;

坐在我身邊的是一位婦女,容貌俊美而端莊,宛若一位嚴肅的女教師。她獨自坐著,旁若無人,老半天不說話。她的命運沒有與眾不同的地方,但記憶卻是獨特的。

&ldo;人們都不願意死。有一個傷員,感覺到自己快死了,於是緊緊抓著我的肩膀,緊緊抱著我不放手。他以為,只要有人在他身邊,只要護士在他身邊,生命就不會離開他。一個人直到臨死,卻仍不相信自己會死。死後他躺在那兒,臉上還帶有一種驚訝,似乎在那兒仰面思考:我怎麼就這樣死了呢?莫非我真的死了嗎?直到最後一刻,我還得對他們說,不,不,你怎麼會死呢?我吻他們,擁抱他們,勸他們說:&l;瞧你,怎麼搞的?&r;現在連他們的姓名都遺忘了,從腦海中消失了,可是那些面孔還清楚地保留著……&rdo;

話題被叉開了,向各個方向分散,人們歡聚一堂時都是這樣。&ldo;你還記得嗎?……&rdo;&ldo;再想想看……&rdo;&ldo;想當初……&rdo;,還不時地有人敲敲門,走進屋來。人們就警告說,坐不下了,後來的人要自帶座椅了。

&ldo;可以自帶茶飲和家制餡餅嗎?&rdo;

&ldo;可以&rdo;

瞧,專程從市區另一頭帶來的茶炊已經燒開了。

&ldo;我們老戰友的深情厚意啊,&rdo;有人說了一句。這種似乎是隨口說出,然而卻洋溢著二十多人熾烈情感的語言,深深地感動了我。儘管,她們也不認為這語言是精心推敲的詩行,但它確實代表了她們的青春,她們的信仰和友誼,也可以說代表了全部生活的信念。她們也正是從往事的角度,用那個嚴峻而崇高的時代的尺度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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