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部分 (第2/5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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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的最後幾年終於可以放下壓在心頭的大石,百年之後以自由之身歸於黃土。她們的父輩沿著祖輩的足跡,繼續忠實效命於常家,期待著有朝一日也能拿回奴籍紙,做回自由人。她們自己很小就被告知,她們是幸運的,生為常家子才有這樣的機會。很多人家的奴僕,勤懇本分一生,到老到死,還是奴隸,弄不好老了幹不動了還沒了體面,被賣去做苦力。
生而為奴,她們最不曾想,最不敢想的是自由。她們只有盡心服侍取悅主人,保住眼下的生活,保住家人的顏面和地位。錢財地位體面都是主人所賜,能給就能拿回。觸怒主人,閤家發賣的例子,也是有的。
今日,祖輩熬盡一生才得到的自由身,就在眼前,白芍和黃芪難以相信,不敢接受。
“奶奶怎麼會想起把這個給我們?”黃芪怯怯地看著那張紙,想碰又怕一碰就不見了。
白芍盯著一旁寫著“大爺親啟”的信封,慢慢地說:“奶奶怕大爺遷怒於我們。”
她們兩個都是閤家在這裡的。拿到奴籍紙,成為自由之身,她們還是會留下,直接間接地服務於常府或者段府,生活不會有太大改變。可是,奴籍紙到手,就不用擔心被髮賣,沒有了生命中最可怕的變數。將來,她們的孩子也不必為奴。
奶奶不但把奴籍紙給她們,還為她們預備了一筆嫁妝,能想到的,都為她們想到了。白芍眼前浮起水霧,哽咽中帶著喜悅:“從今以後,再也沒人能替我們挑主子。我們的主子就只有奶奶。”
黃芪慢一拍地想明白,含淚問:“奶奶走了,還會回來麼?”
“奶奶不是走了,只是不見了。”白芍沉吟著說道:“把匣子收起來,不要讓人知道。昨日那個惠紋找上門,同奶奶說的那些話,告訴後院周家來的人知道。”
黃芪也是個機靈的,略微一想就猜到白芍的打算。絕對不能讓“逃”字落到奶□上,可是——“周老爺會為奶奶出頭麼?”
“他不為奶奶,也得為周家名聲,再說,後院還放著那麼些寶貝呢。”
黃芪抿著嘴點點頭:“嗯,謝家青鸞小姐的事也該叫周老爺知道。”
做下這樣的事,對大爺可算不忠不義。不過,她們的主子只有奶奶,奴籍紙在手,更是不懼大爺。
為難的是奶奶的信:“真要交給大爺麼?見到這封信,大爺還能不明白奶奶是自己走的?”
“奶奶的意思,當然要照辦。這事,原也瞞不住大爺。大爺心裡明白是一回事,怎麼說怎麼做又是一回事。”白芍看看窗外的天色:“七夕今日要過來,等他回城,你跟著回去,去趟常府,當面把前後那些事都告訴四爺。四爺會設法幫奶奶周全。”
七夕到達莊院的時候,揚州城,金魚巷,陳家第二進院子的正房裡,張歆正捧著一個大碗,呼嚕呼嚕地吃麵條。
手擀的麵條很筋道。雞湯不夠濃,加了青菜苗,自有一股清香。面上渥的雞蛋還是溏心的。唯一的問題——實在太鹹。難道是因為這年頭鹽值錢,為了表示待客的熱情,特地多灑了兩把?
張歆吃兩口,吹吹舌頭,喝兩口茶。
坐在她對面,抱著小強逗,歡喜得眉開眼笑的白大娘終於察覺她的怪異:“是不是鹽放多了?”
“還好,是我吃慣了淡的。”此刻,張歆口中吐出的是後世純正的普通話,聽在白大爺白大娘耳中是官話,並無半點揚州口音。
“哎呀,忘了這茬,孩子是你自己奶吧?可不能多吃鹽,下回告訴老頭子,少放一半。”
“呃,鹽也得花錢買,正好我吃不得鹹,一成就足夠了。”
起得早,一路步行,進城後丟了蓑衣斗笠,換作女裝,這才僱了輛車,坐到白衣庵附近,再從那條少人知的窄巷穿行過來。這一天走的路說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