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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又開始下了起來,不一會就打濕了李祐溫的頭髮,她卻沒有心力去躲避。
她茫然呆立,心裡隱隱約約的明白幾分,知道這樣做沒有什麼益處,可是她只是固執的不想去動。
過了半晌,才想起來懷裡還有賀希夷的信,像是忽然找到了事情做,李祐溫急忙抽了出來。
信封上還有她的體溫,一觸到,李祐溫又不著急開啟了,權當是賀希夷書寫時的溫度,五指緊緊掐著,直到熱氣消散,才緩緩拆開。
信很短,字跡潦草,又多有塗黑的痕跡,好像有大段的話被他用墨抹去了。能辨別出來的,不過寥寥數語,身後事而已。
雖是短短几句問安和託付,李祐溫反覆看了好幾次,好像達到了設定的某個數量,寫信的人就會突然出現在舊日東宮,親口和她說話。
她清楚的知道這只是美好的妄想,這麼一想,手裡的信又彷彿變成了沒用的廢紙,不管寫了什麼,都不是她想看的。
李祐溫掐著那張紙,靜立了半晌,才後知後覺的發現,頭頂的雪已經停了。
李祐溫慢慢的轉過頭,看見陰雲霽將金箔油絹傘舉在她的頭頂,想來時間已不短,他的肩膀已經全濕透,纖細的指節也早已凍紅到發白。
陰雲霽試探著伸了伸手,看到她沒有反應,才輕輕將她攏在懷裡。
李祐溫抓住他的前襟,指甲和金繡相磨滑,手裡的紙握成了一團。陰雲霽任由她發洩,理了理她發間未化的雪。
李祐溫的淚終於落了下來,埋在他懷裡,哽咽道:&ldo;朕當初不該讓他去的,其實朕一直都不想的。&rdo;
陰雲霽心裡咯噔一下,想問她為何不想還讓賀希夷走,想問她是不是發現了什麼,可是咬著唇角,還是沒有說出來,微閉了閉目,等著她接下來的話。
李祐溫只這一句便不再說了,哭聲和眼淚都埋在他懷裡,和著雪水悄無痕跡,連身體的抖動都細微,幾乎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
陰雲霽環住她,勉力撐著傘,不甘心的試探道:&ldo;陛下,不知賀將軍遺書寫了什麼,陛下好早做打算。&rdo;
李祐溫緩緩道:&ldo;邊關事,和他的刀。&rdo;
陰雲霽立刻抓住重點,邊看她的臉色,邊輕輕說道:&ldo;陛下,邊關距盛京天寒路遠,賀將軍的遺體若是運回來安葬,恐怕磕碰受損,驚擾英靈。&rdo;
李祐溫良久的沉默,靜得讓陰雲霽有幾分心慌,過了一會才聽到她長舒了口氣,淡淡說道:&ldo;他沒說遺體怎麼辦,就按你說的做吧,就地安葬在邊關,追封追諡號,都交給禮部。&rdo;
說罷,又抬眼看向陰雲霽,他的容貌在雪中越發蒼白陰柔,瞳孔中閃著微光,眼底有著不常見的慌亂。
李祐溫垂下眼眸,她早知他稟性,更何況若是陰雲霽還在朝上,必會暗中推動賀峰來上表這些話,定不會涉險親自說。
說到底,本就是她欠他的。
李祐溫想讓他放寬心,又怕他多想,到最後也只是低聲說道:&ldo;原就是朕沒資格,自古帝王祭天祭地,何曾聞過祭友。就算他回來,朕也不能多言,讓他九泉之下耳聞,又何必讓他多受束縛。更何況,賀希夷他也未曾將朕視作朋友。&rdo;
這一番話順著陰雲霽說,打消了他心裡的疑慮,往後回想起賀希夷,心中再無芥蒂憂惶。
嘉成八年冬,賀希夷帶北關軍直搗戎夷王庭,迫使他們北退,因傷亡故,諡號武毅,追封安國侯。此後二十年,北關再無動亂。
嘉成九年春,太子李厚極進學,遷居鍾粹宮,伴讀顧家顧沖璇,東宮詹事府初建。
嘉成二十三年秋,嘉成女帝李祐溫於乾清宮病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