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部分 (第4/5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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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身,亮相。
就在此刻,眼珠被一根看不見的線拉扯著,明月勝準確無誤地看見了臺下前場正中座位上的煙玉。她身子坐得筆直,嘴唇半開半合,眼睛專注而熱烈地緊盯住明月勝每一個細小的動作。她臉上洋溢著興奮、自豪、愛慕種種的複雜神色,這使她素常冷漠的面孔變得如鮮花般芳香燦爛。
也就在這時,明月勝意外地發現了坐在煙玉身邊的佐久間。像往常看戲一樣,這個日本人上身坐得筆挺,眉毛眼睛一動不動,神情肅穆得彷彿置身於某個重大儀式之中。只有細心的明月勝注意到了一個異常:佐久間的肩膀和煙玉靠得很近,幾乎沒有縫隙。
明月勝亮相瞬間的表情僵在了臉上。迷糊中舞臺在緩緩下陷,他有一種天崩地塌的感覺。
鑼鼓點子急促地敲起來,樂師們在好心地提醒他下面該做的動作。明月勝仍然僵立不動。他在想事情怎麼會是這樣,煙玉怎麼會跟佐久間坐到了一起?難怪佐久間有好幾天沒有來纏他了。難怪難怪。
可是煙玉……
明月勝怕疼似的將眼球縮成細細的一點,又灼亮地刺向煙玉。煙玉有了回應,她對他微微一笑。
鑼鼓點子敲得越發急促,催命一般。煙玉在臺下開始為明月勝著急,她拼命對他做眼色示意,身子不停扭動,恨不能站起來大聲提醒他別再愣著了!
明月勝驚醒過來似的,動作略顯遲鈍地提袖移步,開口唱出第一句唱腔。
餘音未止,臺下叫好聲又是一片。煙玉顯然興奮得有點失態,她漲紅了面孔拼命鼓掌,屁股下意識地離開了座位,像是隨時可能衝上臺去表示她的快樂。
佐久間大概感覺到煙玉的失常,他慢慢地回了頭,不動聲色地盯視她片刻。煙玉剎那間洩了氣,重新在座位上坐正身子,笑容一點點地從臉上消退,眼皮垂下去,不再有任何喜怒哀樂的表示。
廚子得福蹲在洗菜的大水缸下磨一把菜刀,嚓嚓嚓嚓,身子有節奏地前後擺動,黃色的鏽水從他手下蚯蚓一樣游出來,蜿蜒開去,觸目驚心地鋪出一片。
得福從董家出來後,已經輾轉謀求了好幾個職業。這年頭飯碗不好找,要想如從前在董家那樣風光快樂地做事已經是不可能了。幸好得福有廚子這門手藝,好歹還不至餓死。這不是嗎?有人把他薦到了佐久間的特務機關專做紅案。佐久間喜歡淮揚風味的菜,得福家祖傳的就是這一手。得福本來還不願意,替日本人做飯說起來總是彆扭,心裡毛毛刺刺的。可架不住家裡老老小小五六張嘴要吃飯,得福不能不委屈自己。
得福舉起刀來,在陽光下照一照刀鋒,又伸手試了試。彷彿還不夠快利。這時候他眼角里瞥見院牆上的小門呀地一開,一個白衣黑裙的女孩子低了頭,跟在雜役阿三身後走進來,穿過天井,徑直走向佐久間的臥室。
得福使勁眨巴著眼睛,他懷疑是雪亮的刀鋒把他眼睛晃得花了。稍停片刻,他回頭問廚房裡忙著的另一個伙伕:“我說,剛才過去的那位小姐,她不是姓董嗎?”
伙伕眯著眼睛剁幾個蔥頭,不經意地回答:“誰弄得清楚。”
得福自言自語道:“是四小姐煙玉。她怎麼跑到這地方來了呢?”
伙伕把刀用勁砍進案板裡:“磨你的刀吧!多管閒事多吃屁呀。”
得福噤了口,低頭繼續磨刀。他的兩隻耳朵卻豎得像警覺的兔子,時時準備捕捉到異乎尋常的聲響。他想他總是捧過董家飯碗的人,對東家的女兒有一份責任。
佐久間的房間裡忽然傳出煙玉的一聲叫。得福驀地一驚,停了手,腰背直起來,眼睛不加掩飾地直望著那房間的窗戶。
煙玉的叫聲被什麼東西一下子悶住了,變成了壓抑在喉嚨裡的無奈的哼哼聲。在這哼哼聲之上,凌駕了佐久間的嚎叫,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