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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種著幾畝地,算是鍛鍊身體;農閒時,和村裡人玩幾圈麻將,也算是鍛鍊身體的一種形狀。五個子女都已成家立業,生活好不好,自然不是過去意義上的那種貧困。算不上小康水平,也能說是小富家庭,這是父母引以為豪的。
母親名諱邢利貞,生於一九四三年農曆七月二十二,屬羊,那年是民國三十二年。她老人家三歲跟父親定親,九歲父亡,跟她祖母一起生活。在東北工作的三老舅舅,給母親寄回二十塊錢來,讓她老人家繼續唸書。母親也有志氣,居然考上白石高小。後來又考上忻定師範學校,後來不知怎麼回事,這所學校就讓政府給解散了,母親只好返鄉勞動。
母親十八歲那年,也就是一九六零年農曆六月十六這天,她老人家和父親拜堂成親。父母結婚四十五年(至二零零五年)了,他倆的感情生活,應該是很完美的。父親性格內向,不善言辭;母親性格活潑,心直口快,富有正義感。這種性格上的差異,正好形成日常生活上的互補。當然,夫妻之間難免會發生一些不必要的爭爭吵吵,也是因為那個貧窮的年代,也是為了這個美滿幸福的家庭。
小時候,我見過父母兩三次吵架。母親嘴多,父親言短,只好躲出去,這時候母親也就沒辦法了。事後,母親一想,原來自己也有不對的地方,主動承認錯誤那是不可能的事情,只好在生活上表示表示。
這就是我的母親。嘴上藏不住話兒,為此也得罪過一些人,包括她老人家的五個子女。只要和她老人家相處長了,知道她就是這麼個脾氣,就是這麼個性格,人們也就不會怪她了,反而覺得她這個人實在,好相處。
母親今年(指二零零五年)六十三歲,一九六九年發生在她老人家身上的那件事情,和瘡有關,令人難忘:那年母親正好逢九年,也就是說,母親那年二十七歲。母親身體向來健壯,跟運動員似的,可就是因為勞累過度,生活貧困,營養不良,不知怎麼就長起了瘡,渾身沒有一處完整的面板。頭髮裡,嘴裡,都是那種瘡。就連血液裡面,也有了瘡這種成份。那個年代,你就是好好的一個人,生活都很艱難,何況家中還躺著一個病人?
在眾多親戚的幫助下,父親才把母親背進了醫院。
記得那年春節,父母都在醫院,家中只有我和兩個妹妹。兄妹三人不知怎樣過得那個年?別人家是高高興興貼對聯,歡天喜地放鞭炮,熱熱鬧鬧包餃子,人人穿著新衣服。而我們兄妹三人,第一不會做飯,也不會生火爐,家裡沒有火,比家外面還冷,房子外面颳著風,肚子又餓。當時沒學過“飢寒交迫”這句成語,現在回想起來,當時的情景,比《國際歌》裡的奴隸還要飢寒交迫十倍。
因為凍得受不了,我學著生火爐,拿起柴禾,找不見火柴;找見火柴了,就叫你劃不著。臉上的黑道道,和屋子裡的煙,還有身上爛衣服的味兒,比討吃要飯的娃娃都可憐。兩位妹妹爬在土坑上哭,餓了,喝幾口冷水;哭累了,就躺在坑上睡覺。家裡凍得睡也睡不踏實,睡一會兒,就醒來。妹妹們看著我,眼裡流著淚;我看著妹妹們,眼裡也是流著淚。她們要哭,我不讓她們哭。她們不哭了,我眼裡的淚卻止不住地流下來。
當時舅父在砂廠工作,給太原來的汽車裝砂子。一天,他回家時,順便來看我們兄妹三人。一進門,眼中的情景,真是悲慘,一個大男人能失聲痛哭,可以想象他當時的心情,要多難受,就有多麼難受。舅父臨走時,給我們留下五元錢,讓我們過年。
舅父回家了,我和妹妹們爭著搶著看那五元錢,她們看一會兒,我看一會兒,我們正看著,父親從城裡回來了。我抱著父親的一條腿哭,兩個妹妹抱著父親另一條腿哭,父親看著我們一個勁地說:別哭,別哭。他老人家抬著頭,不敢低頭看我們,我知道他是怕我們看見他眼裡的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