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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突然之間,她爆發焦躁,開始與我激烈爭吵,並扭打在一起。
有一次追趕到樓梯口,她的身體不能控制平衡,從樓梯上直摔下去,跌落在樓梯底處的木地板上。殘臂軟綿綿地耷拉,沒有受到任何損傷,與她用力支撐的右手及被擦破出血的右臂形成鮮明對比。我看著她的手臂,覺得害怕。跨過她的身體,開啟門,飛快跑了出去。用力掄動雙臂,感覺自己跑得多麼堅定有力。就像一隻鳥兒一樣,馬上就要飛起來。
她說,後來我知道,必須接受生命裡註定殘缺和難以如願的部分。要接受那些被禁忌的不能見到光明的東西。在這個世間。有一些無法抵達的地方,無法靠近的人,無法完成的事情,無法佔有的感情,無法修復的缺陷。
她因為疲累,在床上已經發出均勻呼吸,在黑暗中入睡。一如既往的酣暢睡眠。是嬰兒一樣的睡眠。快速,深沉而甜美。因為白日的長途跋涉,體力消耗極大,她放棄了睡前閱讀的習慣。她不想為自己無法控制的事情費心。她比他有著更為坦然的心態。他有對明日路程的隱約擔憂,腦子裡還是很清醒,只感覺到腿部肌肉的酸脹疲累。需要時間適應。也許耐力在之後的漫長路途中會慢慢發揮出來。
高山上隆隆的瀑布轟響不絕與耳,聲勢驚人,床板都似在微微顫動。漆黑深夜大雨瓢潑而下。明天能夠晴朗的可能性接近為零。雨季果然並未結束。而綿延無休的雨水只會使他們的路途增加更多不能預知的危險。但是一切只能順其自然。
這裡已經屬於與世隔絕的地界。什麼都沒有了。高樓大廈,汽車,行人,咖啡店,百貨公司,美食錦衣,報紙,電臺,戲劇,新聞……所有生活的附加產物消失無蹤跡。只剩下可以棲息的住所,食物,火堆,以及陪伴在身邊的唯一一個旅伴。他們在峽谷之中已經見不到其他的外來者,除了當地的背夫。支撐下來的,只有單純的目標:向前。一直向前。
她喝醉的時候,只會有兩種反應,一直呵呵地微笑,似乎很快活,或者就是哭泣。那是真正的沉重的痛哭。眼睛和臉頰,全部紅通通地腫脹起來。彷彿她一生的無法甘願就此得以發洩。他不喜歡她那時候的反應。也從來不覺得她是美的女子。人的生活為何無法自控,內河。他對她的質問,彷彿帶著對自己的置疑和羞恥。
她在北京停留的唯一的一個夜晚,他們喝酒,爭執,彼此沉默,時而又激烈地搶著說話。她醉得不像樣子。回到旅館,他擰乾熱毛巾,幫她擦洗臉上和手心,脫下她的衣服,鞋子,用被子裹住她的身體。她稍微清醒了一些,仰臉看他,眼睛裡都是淚水。滾燙的淚水順著她的眼角和太陽穴源源不絕地往頭髮裡滲透,但臉上卻並無悲慼,依舊帶著笑容。
她說,善生,你去哪裡。
我要回宿舍。明天一早過來送你。
留下來。讓我們繼續說話。就像以前一樣。我們之間並不生分。
他脫掉衣服,與她一起擠在招待所的單人床上。單薄的床墊支撐著兩個人的重量,發出吱吱咯咯的聲音。玻璃窗外映出雪花飄落的疏落影子。下雪了。乾燥的雪花發出刷刷的聲音,這是那年北京冬天的第一場大雪。他們各自側身而睡,脊背貼著脊背。她的長長的髮辮壓在他的臉下。熟悉的髮絲清香。
他說,原諒我,內河。我對你態度不好。
她輕聲說話,來時的路上,在火車臥鋪上一夜無眠。擔心見到你的時候,無法把心裡想說的話告訴你。但是見到時,似乎不過是三五天未見。我一直幻想著這一天,能夠與你喝酒,說說笑笑,把心裡所有負擔,暫時擱置下來,獲得片刻休息。
對不起,內河。
我們從來都是有各自立場,只是現在更加分明。你按照你自己的意志辯駁和阻止我,沒有對錯之分。在青岡的那一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