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冒出了汗。汪小姐大約看出了眼前這條大漢是不好惹的,於是給他結算了全部工資。阿標拿著工資,走出寫字樓,突然又轉了回來,指著汪小姐的鼻子說,王紅兵,也就是李文豔,他是我兄弟,你要再敢為難他,別怪我無情。把老子惹毛了,老子什麼事都幹得出來。
自從阿標當著全寫字樓人的面警告了汪小姐之後,汪小姐就沒有再那麼故意為難我了。我也可以趁中午大家休息的時候,用寫字樓的電腦練習五筆打字和一些基礎的電腦操作了。林小姐回來之後,對我的工作相當滿意;她也得知了我被印花工打的事,於是給我重新調了一個宿舍。我和寫字樓裡的其他同事們,關係也漸漸處得比較融洽了。我覺得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我很快拿到了第一個月的工資,工資是八百塊,和其他普通文員一樣。在寫字樓的工作人員中算是最少的,但我覺得很滿足。八百塊,比當雜工要高多了。
阿標離開珠江織造一晃就是半個月了,他一直沒有同我聯絡過,我也不知道他進關沒有,是否找到了工作。我想念他,於是以他和我在珠江織造的生活為原形,寫下了我的第一篇小說《我是一隻小小鳥》,我把這篇小說寄給了著名的打工刊物《大鵬灣》雜誌社,沒想到,才過了幾天,我就接到了編輯打來的電話,說我的這篇小說寫得很好,準備發表了;並希望我多寫一些稿子,還約我有時間去編輯部坐坐。生活就這樣意外地為我開啟了另一扇門。在多年之後的今天,我已成為了一個憑寫作養家餬口的人,並且被人稱之為作家了。我經常會回想過去的打工生活,那些苦難的日子,其實給了我的人生更多的可能性。它可以把一個初中沒畢業的打工仔塑造成一名作家,同時也能讓一個老實的人變得狡猾;它能把人送進天堂,也能把人打進地獄。在天堂和地獄之間,每個人都在做著幸福的美夢。
靈魂的事(1)
我們那兒的人相信人死了是有鬼魂的,而且人的肉體和靈魂可以分離,在長到七歲之前,靈魂可以自由地從天靈蓋上溜走,沒有了靈魂的肉體就是一具行屍走肉。自從那一場大病以後我就成了村裡人眼中的行屍走肉,當然我的村民們是不會想到行屍走肉這樣的雅詞的。這個詞出自一個知青之口。那個知青說,毛頭現在就是,啊,啊哈,行屍走肉!那個知青很為他想出瞭如此貼切的形容詞而興奮。我的鄰居們睜大了不懂的眼。倒是那個多年行走江湖的花子頭一拍腦門子說,我懂了,就跟趕屍一樣的,你們有誰見過趕屍嗎?沒有?我見過的,在湖南常德、桃源、沅陵那一帶有會辰州符的道士,在死人的身上噴一口符水,口中唸唸有詞,那死屍就會站起來走,那屍體就像我們的毛頭同志一樣,或者說我們的毛頭同志就像那屍體一樣,那就是行屍走肉,是不是這個意思?花子頭問知青。知青說對對對,就是這個意思。
聽花子頭這麼一說,我覺得自己真是一具行屍走肉。但我還是有一個疑問,行屍走肉會說話?會吃飯?會想問題?所以我認為我不是一具行屍走肉,我的靈魂還在身上,不過偶爾地貪玩溜號開開小差而已。人長到八歲以後,肉體就能控制靈魂了,那時就不那麼容易把魂給弄丟,但要是再把魂弄丟了就不容易喊回來了。所以同志們,我王紅兵是幸運得很哪,那年我才六歲,屬於靈魂可以挽救的物件,於是村裡的人就勸我母親:給這孩子喊喊魂吧。
你們有沒有聽過喊魂?那是很恐怖的,你想想,在靜靜的夜晚,突然傳來一聲一聲的喊魂聲,就像有一隻碩大無形的手捂住了你的鼻子、嘴巴,讓你喘不過一絲氣來,比青樁叫還要嚇人。所以我們那裡形容誰大喊大叫就會說“跟喊魂一樣”。我父親是共產黨員,無神論者,為了破除迷信,他曾經在老墳地裡睡過一晚。但是我那時從人民公社的醫院出來之後,就一直瘋瘋癲癲的,從來不同大人說一句話,逮住小貓小狗卻說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