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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不是這個意思。他自知這一回難免遇險,實指著陸文瑾能夠設法帶她離開,免受自己牽連。先前琴太微還在皇史宬時,鄭半山就這麼安排過,小陸也是答應過的。但是,她居然是會錯了意嗎……他覺得萬分僥倖,又覺出這僥倖之中藏著無法啟齒的惆悵。他不再追問,只是輕輕將她攬至懷中以示安撫。“那天你是不是嚇壞了?”他柔聲問。
她點了點頭,然則又說:“也還好。”
“其實我也害怕……”他喟嘆著,“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還活著。”
她聽見他胸膛裡的聲音,沉穩得不夠真實。她忽想起那一天,陸文瑾從奉天殿一路飛馳過來,馬背上抱下一具血肉模糊的身體。他不知道她曾經緊張到徹夜不眠,一遍又一遍翻檢文書,忍受各種傳言的折磨。不知道她曾經躲在被子裡流淚,而後用冷水將淚痕拭去,連諄諄都不教看見。她也嘗過一回從生到死,死而復生的滋味。她從不知道自己會做這樣的事,所以他也不會明白。但是……也許他都明白。她疑惑著抬頭看他,而他也正好奇地盯著自己,似乎要看到她心底去,也似乎真的看出了什麼。
她忽然覺得無限委屈,展開手臂竭力去抱他。他的嘴唇如期而至,熱切地與她纏吻。
“別這樣,”一雙無力的手臂總算抵在他胸前,她略微掙開一點,道,“偷著給你吃了肉,又要……我這罪過可大了,還是等你好些吧……”
“你到底要怎樣!”他有點惱怒。
她有點茫然,忽然見他那張清秀的臉龐如抹了胭脂一般緋紅,竟然好笑起來,咬牙推開他,“我又跑不掉的。”
他亦覺乏力,只得放了手。
“你捱打那一回,我就知道了。”他朝著牆壁悶聲道。
她不敢應聲,忙收拾了手爐杯盞,急急忙忙往外走。走過廊下時被雪水一滑,把杯子跌了個粉碎,便有值夜的宮人喊著“娘子仔細腳下”,衝過來撿瓷片兒。她默默退開,袖著手站在捲棚下發呆。
這時雪下得更大了,庭院中的積雪約有尺厚,廊底茶花、枝上松針、門前獸首、簷角仙人皆隱隱不見,天地間唯有無瑕的一片白,茫茫然不知何處是盡頭。看得久了,眼目昏花,只覺天亦不是這個天,房子也不是這個房子,渾然一個玲瓏剔透的琉璃膽瓶孤懸於塵世之外。
瓶中這可數的幾尾小魚兒,楊楝,還有她自己,全都被不知什麼人封入這方寸之境,那些隻言片語,些些傷感,點點笑意,戀戀怨怨,生生死死,全都只在這水晶壁上兜轉來回,一絲兒活氣透不出去。那青玉一般深沉幽謐的天穹上,不知是什麼人一雙巨眼,冷看著琉璃瓶中的小把戲,不言不語。忽然他從袖中伸出一根手指,將瓶子輕輕撥倒,於是天傾地覆水橫流,一捧清泉化作飛雪四散而去。魚兒還未看清發生了什麼事,就白白枯死了。
遂又想起他寫過的幾句話“驚心草木皆兵,舉目椿萱何在,累累如喪家之犬,圉圉似涸轍之魚”。他說他“不愛下雪”,她這時忽然就明白了。雪夜教人勘透孤寂,這孤寂永無破解之徑,正如這完璧一般的雪地上連一個足印也看不到。生是生在這裡,死也走不出去,誰不是涸轍之魚?
抱著手爐又回暖閣裡,見楊楝躺在床上似是睡了,錦被未展,氅衣還裹在身上,不知是賭什麼氣。又只得上前替他寬衣蓋被。
他自然並沒睡著,亦懶得說話,只閉著眼由她服侍。忽而暗下來,被底一縷微涼,像是有隻貓兒趁空鑽進來,軟軟糯糯的一團,挨著他的背取暖。“阿楝……”她支吾道,“進去些,讓點兒地方給我睡。”
“裡頭空得很,自己爬進去。”他含糊道。
她試著從他身上翻過去,被他一把拖進懷中。
“小心你的傷口。”她在他耳邊輕聲說。
他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