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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嘴唇緊緊抿著,幾乎看不見了,可就是那樣,雙唇還是不停地顫抖;她眼睛裡噙滿了淚花,兜不住了,溢了出來。喬納斯掏出手絹,靠過身去,幫她把眼淚擦乾。
“告訴我吧,”他輕聲地說。
“我會的。我必須要對什麼人說,否則我會發瘋的。但你要答應我一件事。”
“當然,親愛的。”他看見她的臉因為自己無傷大雅的親暱稱呼紅得更加厲害,就捏了捏她的手。“我可以向你保證一切。”
“你不能告訴哈特。也不能告訴那個像蜘蛛般噁心的大臣,但尤其是不能告訴市長。要是我的猜測沒錯而且被他發現的話,他會把她放逐到西邊去的!”她幾乎是哀嘆著說這些話的,就好像是剛剛認識到那會成為事實一樣。“他會把我們倆都放逐到西部去的!”
他保持著同情的笑容,說:“我不會對託林或津巴·萊默透露一個字。我保證。”
他一度覺得她也許什麼都不會說……或是不能說。但她用低沉沙啞、有些類似把布撕破的聲音,只說了一個詞。“迪爾伯恩。”
聽見她說出自己心中思慮已久的那個詞時,他的心猛地一跳,儘管他還笑著,但下意識地死死攥緊了她的手,她疼得皺起了眉頭。
“對不起,”他說。“你的話讓我有些吃驚。迪爾伯恩……一個備受大家好評的孩子,但我懷疑他是不是真的可靠。”
“我懷疑他是不是和我的蘇珊在一起。”現在輪到她緊緊攥著他的手了,但喬納斯並不在乎。實際上他幾乎沒有感覺到。他還是微笑著,希望沒有把內心的震驚表現出來。“我懷疑他和她是在一起的……像男人和女人那樣在一起。哦,這真可怕!”
她默默地哭泣著,還不時抬起頭四下張望一下,生怕引起別人的注意。喬納斯以前見過森林狼和野狗在吃它們發臭的晚餐時就是這樣四處張望的。他要儘量讓她擺脫這種情緒——他需要她冷靜;她的語無倫次對他沒有用處——等他看到她快哭完時,就遞上一杯茶。“喝吧。”
“嗯。謝謝你。”茶還很燙,冒著熱氣,但她接過來一飲而盡。她那老嗓子一定是鋪了石板的,喬納斯想。她放下茶杯,當他往裡續茶水時,她掏出鑲褶邊的帕努羅手巾猛地擦去臉上的淚水,樣子幾乎是惡狠狠的。
“我不喜歡他,”她說。“不喜歡他,也不相信他,他們三個人我都不喜歡,不喜歡他們那種內世界的花哨鞠躬方式、傲慢的眼神和奇怪的說話方式,但尤其討厭他。要是他們倆之間真的發生了什麼的話(我懷疑已經發生了),懲罰會落在她身上,不是麼?畢竟自制總被認為是女人的責任。”
他俯過身去,用同情的目光溫柔地看著她。“科蒂利亞,把一切都告訴我。”
於是她就這樣做了。
4
這個玻璃球的一切都讓蕤喜歡,但她最喜歡的還要數玻璃球能讓她看見人們最醜惡的一面。在這片粉色的光芒中,她從沒見過有一個孩子安慰另一個摔倒的孩子,或是一個疲憊的丈夫把頭枕在妻子的腿上,或是老人們在黃昏時分安詳地喝著茶;玻璃球和她一樣,對這樣的場面毫無興趣。
相反,她看見了血親相姦、母親打孩子、丈夫打妻子。她還看見了一幫男孩在城西邊(要是知道那些連路都走不好的八歲孩子自稱大靈柩獵手,蕤肯定是要笑出聲來的)拿肉骨頭把流浪狗引過來,然後惡作劇地割下狗尾巴。她看見了搶劫,還有至少一次謀殺:僅僅是因為小小的口角,一個流浪漢就拿乾草叉刺死了自己的同伴。那發生在第一個下毛毛細雨的晚上。屍體在偉大之路邊上的溝渠裡腐爛著,上面蓋了一層茅草。屍體可能會在秋天的風暴來臨之前被人發現;也可能不會被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