蒿里清風(九) (第1/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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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賢妃仰起頭, 纖細白皙的脖子上青經凸暴,“你也知道我是糊塗人,陛下臨幸我以後, 我就這麼一路被人拽著上來了。皇后娘娘, 太后娘娘, 陛下,哪個不是我的主子, 就連司禮監和內閣的話, 我也不敢不聽啊……”
她說著,頹肩跪坐下, 素綢衣鋪開一地, 像一朵開到極致後不得不萎縮的弱花。
楊婉舉著燈照亮蔣賢妃的臉, 蔣賢妃忙抬袖遮擋。
“別躲,娘娘將才說,您會去求張次輔是什麼意思。”
“我……我沒說。”
蔣賢妃說著說著,瑟瑟發抖地將身子背了過去, 不敢面對楊婉手中的燈盞。
楊婉輕握住蔣賢妃的的手腕, 拿下她遮目的手, “殺人殺得多了, 總有一日會把刀落在自己身上。您現在躲已經沒有用了,鄭秉筆和姐姐不會原諒娘娘,我也不會。”
蔣賢妃含淚顫聲問道:“你是要把我和龐凌, 帶到陛下面前去嗎?本宮不去, 本宮死也不去……”
楊婉搖了搖頭,“我雖然不會原諒娘娘, 但我不想讓娘娘這樣一個糊塗人, 死在那些聰明人的前面。”
蔣賢妃聞話忙轉過身, 眼中驚懼未消,“你還能給本宮活路嗎?”
“還能。不過只有一條。”
蔣賢妃忙拉住楊婉的手臂。
“你說。”
楊婉掰開她的手,直起身。
“娘娘脫簪面聖,向陛下舉發清波館一案背後之人,求陛下將功折罪,赦了您的死罪。”
蔣賢妃聽完此話,雙腿頓時軟了,“我……”
“娘娘不舉發他,他便要舉發你了。這是娘娘唯一的活路。我不逼娘娘,娘娘在這裡自己想,若明日卯時之前,我沒有看見娘娘在養心殿前跪席,那我就帶龐凌面聖。”
“楊婉……楊婉……楊婉!”
蔣賢妃的聲音淒厲而尖銳。
楊婉沒有再理她,但那聲音卻一路追向了她。
從貞寧十二年一路過來,還是第一次有人,這樣喚楊婉的名字。
楊婉從前一直覺得自己的這個名字很普通,甚至有點弱,大多數人聽一遍都很難記住,但她這個人吧,在現代社會的存在感實在太強烈了,強烈到她父母,甚至他哥的注意力都不由自主地放到了她身上。其他的人一提起她,便總會把諸如‘不談戀愛的禿頭女博士’之類的犀利標籤貼她一身。的
相反,在貞寧年間,她是一個不堪記載的人。
她一直在旁觀,什麼都沒有做過,自然也不會有人撕心裂肺地喚她的名字,把她這個人,和其他人的命運聯絡在一起。
所以此時,蔣氏悽慘地喚出“楊婉”這兩個字,求她饒恕,救命時,楊婉內心忽然抑制不住地震顫起來。
手握歷史,會不會反噬她還沒有那個物理學的學術背景,夠她去思考。
她只是單純地覺得,一個歷史中的人,她的命運,跟她關聯起來的時候,也將她這個偶然飄落的塵埃,狠狠地壓死在了大明貞寧年,然而她好像還沒有完全做好準備。
其實身為一個研究者,不論文筆如何,對史料的掌握程度如何,所持有的歷史觀如何,所採用方法論如何,都不會真正地改變歷史。
不管對一個歷史人物的評價是對是錯,對一段歷史事件的復原是否精準,他們都只是一群沒有殺伐力的後人,他們雖然對無數亡人的“身後名”負責,卻永遠不必對歷史上真正的“生死”負責。
楊婉如今已經背離這一個她習慣多年的身份。
這也意味著,她與大明朝表面的割裂徹底結束,她永遠,永遠,永遠不能回家了。
可是,這並不是說她從此可以不矛盾,得以心安理得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