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翠如翡(六) (第1/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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鄧瑛從司禮監回到護城河旁的直房, 正午的太陽照得人眼迷,河邊的大片大片的柳影在乾白的地面上摩挲著。李魚將好要出去,看見鄧瑛回來又退回來道:“陳掌印給了我一些去火的茶, 我也不知是什麼, 也給你泡了一壺, 放你房裡了。”
鄧瑛看他綁著袖子,腳上的鞋子也換成了布鞋, 不禁問道
“你去什麼地方?”
李魚翻了個白眼, “你這幾日怕是真的散神了,連今日是六月六, 一年一度的翻經節都忘了。”
“哦……”
鄧瑛摁了摁自己的眉心, “我是有些晃神。”
李魚道:“以前翻經節, 尚儀局和漢,番兩個經廠曬伏曬不過來的時候,都是從內廷六宮裡抽那些伺候娘娘們的宮人去幫襯。而且那些人也樂意。今年六宮是暫時抽不出人了,只能從外四門和內四門上調人, 我原本不想去的, 可我乾爹說, 明日宮裡要處死人, 翻經是功德,做得好了能迴向,我想……給鄧秉筆回一些。”
他說完又問道:“對了, 你這麼早回來, 不去東緝事廠嗎?明日就要……”
他說道此處喉嚨哽了一下,最後沒說下去。
“我回來睡一會兒。”
“哦, 也是。”
李魚面上悻悻地, 提了提肩上鬆垮下來的綁帶, “你歇吧,我去經廠了。”
走了幾步又回頭道:“要不要……我也替你回個向。”
鄧瑛搖頭笑了笑,“回給我怕白費了,替你姐姐回吧。”
“哦,行。”
李魚走後,鄧瑛走回居室內洗了一把臉,脫掉宮服掛在木施上,他沒有立即躺下,而是屈膝靠在榻上重看楊倫寫的《清田策》。
雖然南方實際上的清田程序比楊倫預計要慢,但是看楊倫遞回來的奏摺,鄧瑛發覺湖北一代已經快被楊倫翻出底子了。再南下,即要入江浙。
浙江和湖北的情況不大一樣。
湖北雖然有荊國公這樣的國親在,但這些人只是場面嚇人,實際上是沒有實在官權的太平富貴門戶。
浙江的則更為複雜。
何怡賢雖然不是浙江人,但時任浙江巡撫的陸通,當年入仕的時候,被白煥等人鄙棄人品和學識,一怒之下,走了何怡賢的門路。沒想到還真的走通了,後來一路官運亨通,成了要害之地的封疆大吏。
而楊家自己的根基雖然在浙江,但楊家的老爺子一直在觀裡修煉,早就不理家務了,由著幾個不讀書的紈絝子弟,仗著楊倫在內閣的地位,和官門做棉布生意。楊倫離得遠,一年到頭過問不到幾次,家業之下,到底有沒有弔詭的隱田,楊倫自己也不知道。
他要動其餘人的弔詭田(1),便要先辦自己家。
這已經很難了,再加上有地方大吏的掣肘,稍不留意連性命都有可能被坑害掉。
鄧瑛記得,五月底的時候,南方曾傳來一個訊息,說楊倫在南下浙江的船上失足落水,後因驚風,病了一場。後來楊倫親自上書皇帝,說只是謠傳。
對楊倫而言,清田是一鼓作氣的事,再二衰,三而竭。
他無論如何也不肯因病被調回京。但他未必不知道,此次落水是有人刻意謀害,就像鄧瑛和楊婉皆深知,鶴居案背後的人,也像何怡賢一樣,盯緊了這一本就要到底的《清田策》。楊倫不會對這些人留餘地,他的道理是光明正大的,放在司法道上,也絕對說得通。
大明百年,無數年輕乾淨的文人,像楊倫一樣,前赴後繼地做著政治清明的虛夢。
可那終究是虛夢。
不捱上那麼一刀,鑽入泥淖裡,如何知道明暗之間的灰浪有多麼洶,翻天不過在君父的一念之間。
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