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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呼吸聲都被極力剋制,江稚茵坐在他床上,緩緩攥緊了床單,感覺掌心莫名其妙附上了一層濕熱的汗意。
這個罐子是江稚茵以前存錢用的。
模糊的記憶開始倒帶、卡殼,彷彿一壇陳釀從喉嚨灌下去,泛起火辣辣的痛楚。
她想起第一次在花壇邊見到聞祈,那雙仿若幽魂一般空寂的眼睛;想起自己扒在院長腿上求她給點小零食,然後揣著兩兜糖果回去分給朋友們。
江稚茵那時候會在櫃子裡放一個吃完的曲奇罐子,用各種雜書擋著,往裡面放一些零碎的錢。
因為怕被人惦記,只敢晚上偷偷摸出來數,有一次卻被聞祈發現。
他走路向來輕,跟貓似的,安靜蹲在她旁邊,那時候聞祈不會說話,就不出聲,在旁邊看著她數錢,然後拿出一個巴掌大的迪士尼公主的粉紅本子,借著一點月光畫了個問號給她看,那本子也是江稚茵給他的。
江稚茵呆呆地捧著自己的寶貝盯著他看,眼珠子轉了一圈,覺得聞祈是自己的朋友,告訴他也沒什麼問題。
聞祈不是天生耳聾,以前也學過一點,會認一些字和拼音,正好江稚茵也只會寫一些簡單的字和拼音。
她一邊樂一邊寫:「這是我bang別人抄作yie才zan的錢,給雨jie五塊、給小馬五塊,zan著買藥治bg。」
江稚茵又瞥了他一眼,不輟筆地寫:「給你zan了五塊五,以後買助聽qi。」
寫完以後她豎著一根手指在嘴邊,做「噓」的動作。
「多給你五毛,不要告訴別人。」
聞祈定定看著她,安靜眨著眼,眼睛黑漆漆的,面板在月光下像蟬翼一般透明,江稚茵晃了晃鐵盒子,裡面叮鈴咣啷地響,她小小的臉蛋浮現出滿意的笑容,然後如珍似寶地把自己的存錢罐塞進櫃子裡。
聞祈無比認真地在紙上給她回了一句話:「拼錯了,作業(ye)。」
江稚茵盯著他安靜漆黑的雙眼,難得沉默了。
她當著聞祈的面把多出來的那五毛移進了陳雨婕的罐子裡,重重扣上曲奇罐子的蓋子,「哼」了一聲,然後準備往床上爬。
沒翻上去,還得聞祈託著她。
她更鬱悶了。
「……」
時至今日,江稚茵又摸到幾個硬幣,她用指甲扣著硬幣上的紋路,思緒出走了很久,又漸漸地收攏,眼底逐漸清明起來。
「那個……」她彎下腰撿那些零錢,垂下來的馬尾恰好遮住她的臉,「我幫你撿吧。」
聞祈淡然摁住她的手,指尖在她手背遊離,漫不經心的,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江稚茵只看見他雙眼的視線都落在散落的硬幣上,似乎沒看她,想來只是順手摁住她的手,把她當客人客氣一下罷了。
少年的指腹有些粗糙,掌心乾燥溫熱,中指指尖有一層寫字磨出來的薄繭,輕輕蹭過她手背的面板,像是有鳥從她手背起飛,帶來酥酥的癢意。
風扇撥出的熱風吹得人更加燥熱難耐,江稚茵的手不自覺地蜷了一下,慢吞吞往回收。
「我自己撿。」他握一下就鬆開,「休息完了就回去吧,今天我就不送你了。」
「嗯。」她直起身子,乾巴巴應了一聲。
鄧林卓這個時候恰好騎著車回來,他嘴裡像模像樣地吹了個口哨,手裡拎著癟的書包轉風火輪,看都不往家裡看一眼,蹬開兩隻鞋就往床上跳。
板床發出「吱呀」一聲,鄧林卓一下子愣住,微笑著慢慢把身子坐正,把嘴咧開一個縫發著模糊的嗓音:「我去,不仗義啊,往家裡帶人又不提前通知我一下。」
聞祈沒搭理他,江稚茵替聞祈解釋:「他助聽器拿去修了,這幾天估計聽不著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