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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大雪大,路真不好走。從化工廠宿舍區走到化工廠門口的定河橋上,平時只要五分鐘,可今天他卻足足走了十五分鐘,後背也微微出了汗。定河橋因腳下的秦淮河而聞名。百里秦淮河南出鄰縣的東廬山,奔流到此,因河道又寬又直,水流頓時平定了不少,安安靜靜地流入金陵市,納入城裡十里秦淮奔向長江。定河橋因此而得名。同時它又是連線金東縣和金陵市的交通主幹道,平時車水馬龍、行人如織,現在卻因大雪封路,橋上連一個車軲轆印都沒有。

天陰沉著臉,一團團菸灰色的殘雲逃兵似的從頭頂上慌忙掠過。大地白茫茫一片,遠處東山和竹山猶如兩個白色的蒙古包,腳下流淌的秦淮河也被冰雪封住了喧鬧聲,四野靜謐而清冷。

站在定河橋上,回頭望望那兩行深深淺淺的腳印,何大福不禁停住了腳步。

記不清曾多少次走過這座橋了。1964年金東化工廠創辦迄今,差不多20年了吧。從當年的小徒工到金東縣第一大廠的黨組成員,政工科長、行政科長;從當年的步行到後來爬拖拉機、坐卡車、坐小轎車。他清楚地記得每一次過橋去縣委開會、辦事、拿獎、聽報告,當時自己的心情是多麼###、多麼自豪,多麼充滿期待。可以說,這座橋記載了他在金東化工廠所有的成長和榮譽,所有的青春和熱血啊!因為那時候,無論走到哪裡,化工廠都是他的家;無論他幹什麼,化工廠都是他堅強的後盾。可如今呢?就在他即將到達榮譽的頂峰時,卻盼來了縣裡的一紙調令,非要把他調到小小的金箔廠去當書記。“二十年,二十年的努力啊……怎麼可能說走就走?”當年,他曾被金東縣推薦到市裡報社當“工農兵佔領上層建築”的工農兵通訊員,由於工作積極,表現較好,很快正式成為一個報道組的副組長,報社多次提出要抽調他,可為了金東化工廠一個入黨的許諾,他竟不顧報社領導的好言相勸,毅然決然地回了廠;當年,當他的文筆在金東縣聲名鵲起,縣委辦、政府辦、公檢法、總工會……多少好單位的領導想調他、挖他的時候,他一句“死也要死在化工廠”,硬是把人家的好心頂了回去。可現在呢?“踏過這座橋就再也回不去啦!”他回過頭來望著身後金東化工廠那在白雪中更顯突兀的一排排紅黑色的廠房,兩行清淚汩汩而下。“文憑,什麼文憑?朱洪武叫花子出身,最後怎麼能當上皇帝?劉伯溫一肚子學問,怎麼只能當宰相?一會兒講出身,一會兒講文憑。一會兒講‘根正苗紅’,一會兒又講‘知識化’,我們的國家啊!你為什麼非要一會兒左,一會兒右呢?沒文憑就沒水平嗎?有文憑就一定能幹成事嗎?”他的拳頭越捏越緊,一股熱血湧了上來,“二十年,再過二十年我一定會再回來的”他在心底大聲地吶喊。

風雪交加的早晨(2)

一陣冷風吹過,何大福突然像一覺醒來:唉!走就走吧,好男兒志在四方!既然化工廠不需要我了,既然組織已決定我調離了,還有什麼話可講呢?走就走吧!於是,他腰板一挺,頭一昂,學著樣板戲《 打虎上山 》楊子榮的架勢,默哼道:“穿林海,跨雪原,氣沖霄漢……”

何大福還沒去過金箔廠剛搬遷到縣城的新廠址。實際上,金箔廠離金東化工廠只有五里路。不過,今天這五里路,何大福卻足足走了2個多小時。當他一步一坑穿過整個東城鎮來到縣城最東邊的金陵金箔廠時,已經是九點半鐘,而他也已經大汗淋漓了。可當站在廠門口等他的錢局長指著一個小山坡告訴他,這就是金陵金箔廠時,何大福後背上冒出的汗珠剎那間凍成了冰水,一直冰到心裡。“這……就是金箔廠嗎?”

金箔廠新廠址,坐落在一個小山崗上,竟有一座座覆蓋了白雪的破爛墳堆像圍棋盤中的白色棋子一樣雜亂地散落一地。不遠處,金東火葬場那高高的煙囪一半白一半黑,在白皚皚的世界裡更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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