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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這次,記得要打給我。」他如是說道。
陳粥並不覺得,她的條件會比剛剛那個出現在公眾視野中的女明星要好。就在剛才,她熱烈地給他留了聯絡方式,但他看都沒看一眼,反而跟她說,讓她打給他。
這讓她產生一點:女明星於他,主動權在他;他和自己,主動權在自己的錯覺來。
她不想承認,她明明想重逢想了很久。
她甚至在高燒迷糊的那一刻還想過,她是不是可以主動地說一句,沈方易,你號碼多少,留個聯絡方式吧,你說人生操蛋,萬一再見了呢。
如果她在明媚午後的某個街角遇到他,她一定會迫不及待地轉過身去,給他一個超級純淨的笑容,踮起腳尖來連頭髮絲都飛揚的說,「沈方易,你過得好嗎!」
而不是在靡靡的夜色裡,以這樣太過於讓人想像的身份。
可是她偏偏在這兒遇上他,在他的世界裡遇上他,跟她內心裡鋪墊想像的世界一模一樣。
她把那紙條,摺疊好放在自己的枕頭底下。
接下來的幾天,吃飯,睡覺,上課。
跟從前一樣,不參加學校的社團,不結交學校裡優秀的朋友,但卻沒有嚮往常一樣,再去黑黢黢的夜裡找阿商。
她那晚在大廳裡等阿商,沈方易是等陳粥說阿商下樓了之後才走的。
陳粥坐在阿商的小電驢後面,阿商唯一的安全帽落在她頭上,她縮在黑夜獵獵的風裡,躲在阿商筆挺的身形後面,把賺到的錢塞進阿商的牛仔褲裡。
阿商驚訝於她哪裡來的這麼多錢,陳粥說你只顧拿著,就當是我這個小富婆借給你的。
即便是在濃重冷冽的風裡,陳粥也聽到了阿商長長的嘆氣,她說小粥,對不起啊。
「說什麼對不起啊,我借你錢,你要還的,你先給小譯看病,別找那些人借了,他們下手沒輕重的。」
阿商沒說話,只是身子更挺直了些。
陳粥躲在她身後,說阿商你坐那麼直你都成人牆了,你不冷嗎,我都被凍出鼻涕泡泡了,咱以後有錢了買輛小汽車吧。
說到這兒的時候,阿商突然說,你不是剛拒絕了小汽車嗎?
陳粥錯愕地吸了吸鼻子,阿商下來的時候,沈方易明明已經走了。
陳粥:「你看到了啊?」
阿商:「沒有,只有一個背影,不過我認識那個車。」
「車?」陳粥努力把脖子伸長,試圖聽的更清楚些。
「嗯,這車全昌京只有一輛,我聽幾個玩音樂二代祖們歆羨地說起過,是低調從西歐運過來的改裝車,光是有錢,是弄不到的,聽說那車主姓沈,你的那個朋友,是不是也是這個姓?」
陳粥聽到這兒,很多想像也就不需要太具體的展開。
阿商聽到身後的人沉默了,便知道她說的對上了:「小粥,抱歉,我還是得跟你說,他可能,不是很適合你。」
她一語戳穿她的心思。
陳粥知道,阿商所處的環境比她所處的更為複雜,她十六歲就混跡在野蠻生長的燈光下,對浮屠人世的炎涼曲折領悟的更為透徹,但大多數時候只顧看著,從不管閒事。
一句建議,已是走心的交情。
十一月昌京的風從燈火湮滅處席捲成浪潮呼嘯而來,凌晨兩點的夜裡,陳粥坐在阿商的小毛驢後面,像只無家可歸的流浪小貓,望著頭頂上不知是載滿城市腥風血雨的辦公室的長夜明燈還是空氣稀薄的天空上出現的孤星北斗,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其實不用阿商提醒,她並非是不諳世事單純如斯的。
她回到學校的時候,保安正對著暖風機打瞌睡,她很輕易地繞過他刷卡進的學校,摸著冷寂的夜色鑽進宿舍樓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