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涼州最南邊的城池慶華縣城城門口。
此時的慶華縣城城門口與程晚他們當時看到的慶華縣城城門口是截然不同的兩副景象。
人山人海、人頭攢動。
到處都是衣不蔽體、渾身髒汙、瘦弱不堪的難民。
城門口兩邊,各排著一排大鐵鍋,鐵鍋冒著熱氣,這是正在煮稀粥。
每口鐵鍋前,都排著長長的隊伍,難民們正一手拿著碗,一手拿著打粥憑證等著打粥。
打粥憑證是一根有個紅印的木籤,難民有了這個木籤,就證明這個難民已經排隊讓大夫看過了,身上沒有疫病。
難民把手中的木籤交給大鐵鍋後面的其中一個拿著毛筆的衙役,衙役用毛筆在木簽上劃一下,每打一次粥,上面就會多道黑色印記。
這是為了以防有難民重複打粥,從而導致每次煮的粥還不夠每個人半碗。
離城門較遠的地方,有許多暫時無法或沒有選擇進城的難民們正在此處歇著。
有個四十人左右的難民團體混在這些大量難民中,絲毫不顯眼。
這四十人左右的難民團體正是賈村長他們。
“爹,我打粥回來了,您喝一口,啊?”
賈村長二兒子的頭髮髒亂不堪,臉上黑乎乎的看不清五官,身上的衣裳像是掛在身上的破布條,瘦得可以看見胸下的肋骨。
賈村長躺在地上,眼睛微張,有氣無力地抬起胳膊,指了指坐在自己身邊的兩個孫子、孫女。
這是要把粥留給兩個孩子喝的意思。
“爹!他們倆的粥已經被他倆喝完了,這是給您打的,您快把它喝了,填填肚子。”
賈村長輕搖了下頭,“你喝,倆孩子還得靠你。”
賈村長說得極慢,聲音粗啞,像是嗓子裡有沙礫。
賈村長的二兒子又氣又害怕,他捶了一下地,“爹,您這是幹什麼呀!咱們好不容易到涼州了,眼瞅著就要能活下去了,您打起精神好不好?爹,咱家就剩咱四個了,你要是……要是沒了,兒子可怎麼辦吶?”
說著,賈村長二兒子心裡壓抑了很久的痛苦和恐慌如潮水般湧上來,他忍不住大哭起來。
“大哥,你就聽成子的吧,你要是沒了,讓成子一個人帶著倆十一二歲的孩子,怎麼活?”
成子是賈村長二兒子的小名,他的大名叫賈秀成。
賈秀成抬頭感激地看了一眼他的堂叔,賈勝。
“還能怎麼活?無非是被編入軍戶,閒時給軍隊種口糧,有仗時上戰場,世世代代,永遠翻不了身。”
說話的婦人是賈氏一族的媳婦,她攬著一個七八歲大的男娃,臉上是一種麻木到極點的平靜。
婦人的嗓音淡淡的,卻成功地讓周邊賈家村的難民再沒了任何的正向反應。
“唉!”
有個漢子頭耷拉著,無力地說道:“我們這麼待在這兒有什麼意義呢?難不成還能等來錢,讓我們能被編入民戶?”
漢子抬起頭,滿臉的淚水,“村長,要不咱們就認命了吧,去領了戶牌,聽那些官差的指令,去做軍戶,總好過在這裡膽戰心驚的飄著,沒有根。”
賈村長靠在賈秀成懷裡,眼淚順著眼角往下流。
“我……我捨不得、我心疼啊!一旦被編入軍戶,除非立下大功,否則咱們的後輩世世代代都要低人一等。這……這不是要挖我的心嗎?!”
一個年輕婦人抱著自個閨女崩潰地大哭起來,“嗚嗚嗚,村長,不當軍戶,咱們還能往哪兒走啊?再走下去,咱們這些人最後還能活下來幾個?”
“是啊,村長,當了軍戶最起碼咱們都還活著,比起那些被軍隊砍殺和死在路上的人,咱們這已經很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