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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人同時露齒一笑,道了聲謝,挺著胖胖的肚子,邁著整齊的步伐,走了。
姚佩佩來到縣委大院門口,看了看錶,已經遲到了五六分鐘。她看見司機小王拎著一隻鐵皮鉛桶,手裡拿一塊抹布,正在擦他的吉普車。在吉普車旁邊,還停著一輛黑色的小轎車,窗戶上遮著一層白色的紗幔,車身滿是泥跡。傳達室的老常也在那兒幫忙,他手裡捏著一根棍子,正要把輪胎上厚厚的幹泥巴捅下來。
自從他收到小王的情書之後,姚佩佩一直有意無意地躲著他。小王也像是變了個人,臉上多了一層陰鬱之氣,成天沒精打採的。人比原來也更瘦了,嘴邊留了一撮黑篤篤的小鬍子。小王的膽子太小了,人也靦腆,有時候在路上碰見姚佩佩,自己臉一紅,就像做賊似的,一個人遠遠地繞開了。到了後來,弄得姚佩佩也有了一種負罪感:本來是兩個好朋友,在一起有說有笑的,可給那羊雜碎一攪,反而弄得像個仇人似的,心裡不免有些傷感。有時候也想到給他寫封信,又怕傷了他的自尊,因此左右為難。
佩佩在院子裡停好腳踏車,正要上樓去,沒想到小王朝她緊走幾步,嘴裡冷不防冒出一句:
&ldo;打倒法西斯!&rdo;
姚佩佩這才回想起他情書中的那個約定:如果她同意跟他談戀愛,就應當回答說:&ldo;勝利屬於人民!&rdo;可如果不同意呢?小王信中可沒寫。要是不搭理他,好像也不太禮貌,情急之下,就故意裝出沒聽懂他話的樣子,胡亂道:
第三章 菊殘霜枝(6)
&ldo;哪來的法西斯?嚇我一跳!&rdo;
隨後,頭也不回地從他身邊走開了。可小王還是不死心,手裡捏著那塊抹布,又朝她追了過來,到了樓門口,衝著佩佩的背影,喊道:
&ldo;革命尚未成功!&rdo;
佩佩一愣,站住了。她本想回他一句&ldo;同志仍須努力&rdo;,可轉念一想,這不行。如果這麼說的話,不是一種變相的鼓勵又是什麼?這表明,自己儘管目前不同意,可以後還是有希望的!這小子,別說,還挺賊的,天知道他怎麼想出這麼個鬼主意來!自己差一點上了他的套!想到這兒,姚佩佩轉過身去,對他笑了笑:
&ldo;同志繼續擦車!&rdo;
隨後,她頭也不回地上樓去了。
她聽見老常在身後對小王嘀咕道:&ldo;喲嗬!你們兩個小鬼頭,還對上暗號了呀。&rdo;
會議還沒開始。走廊裡擠滿了一堆一堆的人,都在小聲地議論著什麼。只有譚功達一個人遠遠地站在樓道的視窗吸菸。會議室裡也是亂鬨鬨的,姚佩佩看見湯碧雲手裡拿著一把紙扇,呼啦呼拉地扇著風。房間裡瀰漫著一股汗酸臭。湯碧雲告訴她,好像是擴音器的線路有問題,會議推遲了。
她看見主席臺上的幾個人都在交頭接耳地說話。錢大鈞手裡託著一隻菸鬥,正在金玉的耳邊說著什麼,幾個穿藍布工作服的電工渾身都叫汗水浸透了,正忙著檢查擴音器的線路。金玉身穿拷綢皂衣,一邊頻頻點頭,一邊探頭向會場張望,似乎在尋找什麼熟悉的人。
湯碧雲今天滿臉不高興,不怎麼愛說話。姚佩佩把在樓下碰到小王的事跟他說了,碧雲也只是勉強笑了一下。
&ldo;你這人怎麼了?&rdo;姚佩佩推了推她,&ldo;就像人家欠了你三百吊似的?&rdo;
碧雲正想說什麼,忽聽得擴音器炸出&ldo;吱&rdo;的一聲,震得他們趕緊捂住了耳朵。既然擴音器已經修好,錢大鈞清了清喉嚨,宣佈開會了。照例是全場起立,照例是合唱《國際歌》。姚佩佩自幼五音不全,再加上
歌詞也記得不太熟,本想不唱,一見湯